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他的一世英名,今儿可算是丢尽了。「阿瑒,咱们还回别院吗?」
「不回去!」苏瑒很是坚决的说:「皇后才十六,苏钰那个当爹的又不靠谱,所以,我决定,孩子由咱们来养!」
「不行!」没等他再说下去,陈铖就反驳,「孩子太小,不能离开母亲!」
听到这话,苏瑒细想也对,於是就犹豫了。「要不,等孩子大一点?」
「到时候看。」他们好不容易才有独处的时间,怎能让一个毛孩子给破坏了。为了彻底打消苏瑒的念头,陈铖接着又说:「阿瑒,你把孩子要来,你让秦庆他们怎么想你。」
「我这不是只同你说说嘛。」苏瑒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困顿的说:「我怕他们太小,不懂怎么照看。」
陈铖见苏瑒的眼睛已变得模糊,就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哪个父母不是从懵懂开始的,也就他家这位关心则乱。
虽然苏瑒同意孩子由苏钰他们自养,但在接下而来的日子里,苏瑒也没少管孩子的事。就在陈铖隔三差五的训练孙子们的时候,脸上的沟壑也在慢慢的增加。
苏瑒看着一向健康的人轰然病倒,瞬间如塌了半边天。看到太医忙着为床上的人把脉施针,苏瑒的心底说不出的惶恐。
陈铖睁开眼就看到苏瑒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偏偏本人还不自知,便扬起自以为完美,却分外虚弱的笑容,「阿瑒,我没事。」他最近已经感觉到生命在流失,没想到节奏如此快。
「你别说话。」苏瑒的双手紧握着陈铖的手,头埋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你会没事的。」
陈铖颤巍巍的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把苏瑒眼角的湿润抆干,「阿瑒,上来陪我躺一会儿。」说着,慢吞吞的往里移了移。
尽管苏瑒的心里不承认,他也知道陈铖的时间不多。人常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找自己去。陈铖今年刚好七十三岁。
苏瑒看着围绕在床边的一圈孙子重孙,便向苏钰招招手,「儿子,带孩子回去吧,我和你爹爹独处一会儿。」
苏钰看到亲爹脸上的灰白,强忍着痛楚转过身,走到殿宇之外,就吩咐侍从,去把为大将军准备好的棺木抬出来。侍
从们见主子的眼眶红了,对着苏瑒虚行一礼,转身就走。只是,没等他们迈开步子,就听到苏钰叫停,「告诉匠人,棺木上务必上七七四十九道漆。」
「这....」这可是帝王的规格。跟在苏钰出来的太医惊诧了。而此时,万分悲痛的苏钰恍若没有听到众人的抽气声,「记得绘上金纹大龙!」
众人再听到这话,便知道,当今是打定主意了。去吩咐匠人抬棺的侍从们从半路上又绕个道,直接到制衣局吩咐艺匠,赶紧制出两件龙袍,模板就按照大将军的来。
话说回来,苏钰的要求看似简单,可却忙坏了皇宫里的所有人。就连皇后秦冉,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在核对下面递上来的单子,就怕哪一点不到位,惹的想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自家爹爹的皇帝犯怒。天子一怒,横屍百万,她尊为皇后,也承受不起。
因此,这一夜的皇宫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没能休息。可是,凡事都有例外。苏瑒感觉到陈铖的身体越来越冷,恨不得把人镶进身体里,用自己的心脏来温暖他。
第二日,苏钰走到两人的床边,就看上苏瑒正抱着陈铖,「父皇,你把爹爹放下,让太医看看。」
「不用了。」苏瑒轻轻的把陈铖放在床上,彷佛昨夜哭到失声的人不是他。如果不看见他的眼睛肿的像核桃,苏钰一准会认为他爹爹的病情好转了。
「父皇....」苏钰哆哆嗦嗦伸出胳膊,扶住快要摔倒的人,「父皇,我爹爹,他...他...」
「他不用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了。」苏瑒看着已过不惑之年的儿子,「你的年龄不小了,这天下终归是年轻人的天下。」
「父皇,你放心,我明天就下旨让太子即位。」前世已经当了多年皇帝,苏钰根本不恋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是为父的好儿子。」苏瑒伸手揉了揉苏钰的脸庞,「去端些水来,我帮你爹爹洗澡换衣。」低沉的嗓音一出,殿内的所有人跪倒在地。
「父皇,我来....」苏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悲伤再也止不住眼泪,「我来....」
「你要和我争吗?」苏瑒只是缓缓的抬起头,苏钰立刻闭嘴了。
苏瑒接过苏钰手中的水盆,打发所有的人都出去,拿出他和陈铖两人的新衣,先同陈铖抆好身体换好衣服,紧接着就是他自己。忙完这些,苏瑒躺倒陈铖身边,把早已准备好的药倒进口中。
苏钰紧等慢等都不及苏瑒出来,眼见过去快一个时辰了,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他年幼时听到两人曾说,生同衾死同椁。
苏钰抬脚踢开门,瞬间移到床边,见两人衣冠齐整的并肩躺着,顿时连哭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