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语落,很是豪迈地拍了拍麦加尔那张快要散架的桌子,然后斜眼去撇雷欧萨,红毛矮子不高兴地嘟起嘴,然后不情不愿地从自己腰间取下那个神奇的指南针,打开以后看了眼指南针又看了眼麦加尔,最后将指南针扔到了枝枝手里。
「乖。」枝枝不咸不淡地跟表扬狗狗似的,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裙摆底下掏出了一个熟悉的木盒子,麦加尔认识,是司南鱼,只不过……
麦加尔:「我就不过问这玩意为什么会被你从裙子底下掏出来这种难为情的事了。」
枝枝:「谢谢,我确定你也不想知道答案。」
麦加尔:「……」
枝枝打开那个木盒子,然后将雷欧萨的指南针扔了进去。
麦加尔凑过去,然后惊讶地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小鱼游得还是那么欢畅,无忧无虑地在盒子里打着圈圈。
彷佛没有看见黑发年轻人脸上的失望,枝枝笑眯眯地冲麦加尔招招手:「你来组成头部。」
麦加尔:「……?」
枝枝:「借点儿血——要心头血——不是要往你心口上捅刀子我没那么缺德,舌头伸出来,咬好了,哈喇子别掉出来啊,我现在数到三,数到三我就动手,1——」
麦加尔:「啊!」
枝枝:「缩什么!快回来,血滴进去,别浪费——」
麦加尔:「缩嚎德山呢!」
枝枝:「我怕你忍不住下意识把舌头缩回去——哎呀,大舌头滚边儿去,哪来那么多意见。」
姑娘小心翼翼地捧起滴入了麦加尔舌尖血的木盒子,在手心转了几圈,然后她来到窗边,窗外的天色正好,弯弯的月亮正好从云层后面露出脸来,清晰地倒影在姑娘手中的木盒子里——神奇的是,似乎月光唤醒了那条晕头转向不知道干嘛的小鱼,只见它浮到水面,轻轻地打破了水中的月,而后,探头拱动着那滴凝固起来的血液,那血液不再浮在水面上,反而沉了下去,小鱼就这样推着那滴血液,血液再推着水底的指南针,颤颤悠悠地指向了某个方向。
「成了。」枝枝将木盒子递给麦加尔,「月亮出来的时候才能用,顺着这个方向,我们就能找到日出之国。」
雷克抱臂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把话接了下了去:「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接你回怒风号,然后一起去救老大出来。」
麦加尔有一瞬间的心动,情绪激动得马上就要跳起来,但是很快地,他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残忍的现实,黑发年轻人满脸无奈:「……我已经被流放了,雷克,经过流放的人,永远没有资格回归怒风号,龟毛船长自己定下的规矩,这会儿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英雄救美都没机会,我总不能游着去日出之国。」
「你以为凯撒定的船规我会不知道?」雷克满脸轻蔑。
「什么我以为,你就是不知道。」麦加尔满脸淡定。
雷克:「……」
三秒后,雷克伸手进怀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来,就像拍出一叠人民币似的底气十足,红毛大副牛逼哄哄地将那羊皮纸拍到了麦加尔的鼻子跟前,后者愣了愣,随即不得不承认有些惊心动魄地发现那羊皮纸忒眼熟,他半年前曾经见过它——
「凯撒就是为了让我把这玩意从他的箱子里拿出来,才给了我宝箱的钥匙。」雷克面无表情地将羊皮纸扔到麦加尔面前,「你自己看。」
麦加尔没急着伸手去接,反而下意识地去看雷克腰间挂着的火枪。
雷克:「……咳,这只是暂时借来用用的!」
麦加尔:「……你这属於非法侵占他人遗产。」
雷克:「少、少罗嗦!快看羊皮纸!」
麦加尔撇撇嘴,伸手挑开了那张羊皮纸——
上面写的是德语,很长的一串,半年前麦加尔一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懂,然而现在,他却能磕磕巴巴地看出个大概来——
「无论生、死、老去?……绞刑、流放、和什么病?都什么,凯撒,都什么,怒风号?」
说大概就真的只是个大概,一点也不含糊。
在枝枝用猪队友害她颜面尽失的谴责目光下,雷克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走了麦加尔手中的羊皮纸,他展开羊皮纸,就像是礼堂里宣布新郎新娘步入殿堂全体起立的神父似的,将手中的羊皮纸举起来,清了清嗓子,朗声读到——
【无论生存与死亡,无论青年力壮或白发苍苍,无论绞刑,无论流放,无论是否感染来自地狱的黑死病,我认同将我的人生交付与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我认同将我的一生和怒风号捆绑,将自己的灵魂完完全全地交付。从今时直到永远,我将忠於我的誓言。】
雷克读完,撇撇嘴将羊皮纸塞回麦加尔怀里。
「嗯,真他妈肉麻,凯撒当年在想什么才能写出这么一可怕的东西……喏,拿去,找个相框裱起来也成,后面是您老人家的签名。」
麦加尔脑袋嗡嗡作响。
他表情木然地再次展开羊皮纸,然后在羊皮纸的右下方找到了熟悉的字迹——
彷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的夜晚,在杰尔巴岛最好的酒吧客房中,他是怎样不情不愿地,被男人半威胁半哄骗抓住羽毛笔——羊皮纸上,字迹依旧还未褪色,看样子是好好地被保存了起来。
那里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潦草的汉字。
罗沉舟。
我认同将我的人生交付与凯撒·鲁克德尔·以利亚霍夫。
无论生存与死亡,无论青年力壮或白发苍苍,无论绞刑,无论流放,无论是否感染来自地狱的黑死病。
从今时直到永远,我将忠於我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