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 ...
麦加尔被流放,凯撒在晚餐之前组织所有官职人员开了一次会议,整个会议的过程就像往常任何一次会议一样平常,凯撒看上去依旧还是那个凯撒,他不动声色,全程没有出现一点儿错误或者出神——怒风号的官职阶级沉默无声地面面相觑,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会议的内容完全被保密了起来,雷克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对於外面一脸好奇的众人,大副只是告诉他们,他们需要找一个新的海象员来替代麦加尔的位置。
……
早晨。
当一夜过去,天空翻起鱼肚白,太阳重新从海平面上升将温暖的光芒均匀地洒在怒风号的甲板上时,三三两两打着呵欠从船舱里走出来的船员却发现,他们居然没有看见他们船长英俊又熟悉的身影——那个十几年来无论春夏秋冬雷打不动每天早上天微微亮就会准时到甲板上晨练的船长,今个儿居然直接缺席早餐了。
真稀罕。
寻找船长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怒风号大副的身上。
雷克不信邪地找遍了怒风号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跳回自己的船上找了一圈,在哪儿也没发现凯撒的身影,站在船舷边,他微微眯起眼,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怒风号的三层甲板上——那儿只有一个船舱,此时此刻,船舱的门正小小地开着一条缝,阳光从门缝中洒进,隐隐约约驱赶了门口的一小片黑暗。
雷克顿了顿,最终想到了凯撒应该在哪儿。
轻轻推开并没有上锁的船长休息室时,里面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挂在门边墙上的煤油灯已经燃尽了,很显然它的主人睡觉之前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去将它熄灭——整个船长休息室里一片昏暗,安安静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其他的响动。
雷克只是稍微停顿了下,就毫不犹豫地往船舱里走去,当他的靴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时,他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儿别的响动——那是从凯撒的巨大的床上发出来的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红毛大副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脖子,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宽大柔软的床上,偏左边的位置,怒风号的船长大人正安静地沉睡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随意地盖在他结实的小腹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雷克猜想,在阴影之下一定是女人的胭脂粉都掩盖不住的黑眼圈。
在那张大床的右边空落落的,刚好是可以躺上去一个人的空白。
凯撒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来,他半侧着身,修长的指尖轻轻地舒展开来,以放松的姿态轻轻地曲奇放置在那一片空白上——已经是初秋的季节,早晨的船舱里甚至会有些偏凉,雷克想了想,几乎能猜测到此时此刻在男人的指尖所触碰的那一片空白之下,定是一片冰凉。
「凯撒。」
他压低声音,以尽量不惊扰男人的声音叫了声。
其实他并不想叫醒凯撒。
然而意料之外的,凯撒睡得很浅。被叫到名字的人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眼皮抖了抖之后,缓缓地睁开——那双还带着睡意的琥珀色瞳眸里,盛满了挥之不去的疲倦。没有照常的起床气,也没有说别的什么,男人翻身从船上坐了起来,他打了个呵欠,再睁开眼睛时,眼中所有的情绪彷佛都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被房间中的黑暗所吞噬了,他木然地看向站在船头的雷克:「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
「天亮了,」雷克亲手替凯撒弄来了块干净的湿手帕,顺手递给坐在床边的男人,看着男人接过毛巾抆了抆脸后,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昨晚睡很晚?」
雷克曾经幻想过凯撒会说「一切照旧」之类的话,不过对方显然比他想像得要诚实得多,放下抆脸的手帕,男人的眼珠动了动后,固定在了门背后墙上的一点小小的斑驳之上,想了很久之后回答:「不是,身边忽然少了个人,有点不习惯。」
雷克有点无奈,也不想跟他绕弯子了,揉了揉额角,大副很头疼地说:「你过去几十年里床边也没有人,不都这么睡过来了。」
凯撒笑了笑。
「你懂什么,大垃圾。」
顺手将手中的手帕扔到了雷克身上,男人站起来,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终於让船长休息室里恢复了一丝生气。
他背着手站在落地窗边,雷克看不到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是觉得凯撒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就好像在诉说着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在没有的时候,我可以非常习惯『没有』的生活,」凯撒淡淡的嗓音响起,「就好像我办公桌上的羽毛笔笔架,它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会老老实实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整理好的羽毛笔来用——但是自从我在集市里得到了这个笔架,我已经习惯把它摆在我的右手边,把我所有的羽毛笔都放在上面,后来,我已经形成了习惯,当我要用我的羽毛笔的时候,就会头也不抬地往那个方向伸手……」
「……」
「如果有一天,在我习惯地伸手去抓我的羽毛笔却扑了个空的时候,我却不能想起以前我是怎么乖乖拉开抽屉去拿羽毛笔的,我只可能会发火,可能会失落,整理内务的人,也可能会因此而遭殃……」
在凯撒这么说的时候,雷克回头看了看凯撒船长那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睡痕的右半边。
好像有些懂了,想了想,又觉得也不算完全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