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琳娜!这是我的错!你不要冤枉其他人!」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在甲板上的人群忽然不约而同地从某个地方分开,一个浑身是肌肉、身材粗犷的水手从人群中走了起来,在听见他的声音的第一时间,那个女人立刻停止了哭泣,她睁大眼,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双唇飞快地抖动着,随即,她整个人都无助地颤抖了起来——
出来的人麦加尔记得,这人是船上的炮手,专门负责远距离狙击的,是个老船员,在他手下的炮无论远近,准头很大。
「是我的错,船长。」将那个女人扶起来抱在怀里,那个男人转过身抬头看站在二层甲板上的凯撒,脏兮兮沾上了黑色炮灰的脸上显得非常平静,「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塞琳娜快生了,女人又总有点任性……我一时说不过她……总之,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船上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站在高处的凯撒,等待着他的判决。
只有麦加尔没有看他,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正趴在栏杆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对死死地拥抱在甲板中央的男女,他注意到,那个女人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深深陷入她的爱人肌肉的指甲出卖了她的情绪。
少年眨了眨眼,然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踹了凯撒一脚。
「……先把这个女人送回码头。」
终於睡醒过来似的,凯撒终於缓缓开口——众人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隔着一艘船,雷克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闹剧。」扔下这么一句简单的评论,红毛大副拖着步子转身离开了船舷。
一步三回头,那个名叫瑟琳娜的女人被送回了码头。
怒风号主船的二层甲板上,船长大人懒洋洋地单手撑着下颚,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场不怎么动人的离别戏——当他淡漠地下令收起踏板,那对苦命小鸳鸯被迫分离时,女人的哭泣声让麦加尔不由自主地瞥了凯撒一眼……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名叫法海的死秃驴。
水手们重新回到甲板上。
「狙击手杰克,触犯契约第六条,按照规矩,处以浸水船底拖曳处罚,天亮行刑。」
甲板上,男人低沉而充满了魅惑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动作顿了顿,所有人都看见,那双修长而优雅的手轻轻离开了栏杆,黑色海狼最终只留给了所有人一个离去的背影。
「开船。」
……………………………
声名狼籍的「keel hauling(船底拖曳)」,行刑时间二十四小时。绳通过船底从右舷拉到左舷,将受惩罚者剥光衣服,捆进双脚,固定在船底的绳上从左舷拉到右舷,使其受到来自龙骨的摩抆,而大多数的木制船底满是剃刀般锋利的毛刺与碎片——拖动的速度慢了,身子上的人会被淹死,拖动的速度过快,又很容易撞上船底凸出的部分——大部分接受了这种刑法的人都直接在行刑的过程中就流血而死,侥幸能活下来的,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天感染而死。
历史上能在这个刑法下能活下来的人,几乎为零。
凯撒离开后,甲板上陷入了半分钟的沉默,彷佛是无声的哀吊。
而只有即将接受行刑的那个名叫杰克的男人显得非常平静。
直到半分钟过去,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忽然重复了一句,船长说……开船。
人们彷佛这才从噩梦中惊醒——在一片行航前准备的吆喝声中,难以再听出前一刻发生了什么。水手们死死地拉起绳索,卖力地拖拽到手臂上青筋凸起,他们在一片乱糟糟的吆喝声中彷佛发泄一般地大吼出声。
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到,砰然的心脏在胸腔中有力的跳动声。
船长室内。
「……就这么拿去拖了?」坐在铺着兽皮的扶手椅上,麦加尔打了个呵欠,「居然没有老员工福利?」
「这是海盗船,不是圣母院。」站在窗边,一动不动抱臂望着窗外的男人平静地说,「后悔了?海盗船上就是这样,能担得起这个船长,我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好人。」
「……」麦加尔沉默片刻,在凯撒回头看他时,黑发年轻人冲他露出了一个清晰的蠢笑,「居然曾经有人以为你是乐善好施的好人?」
男人拧开头,移开了视线,从鼻腔里轻轻哼了声。
「哼什么哼。」
「你最好是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变态渔夫。」
「不然怎么样?」
「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然后用带着倒刺的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你屁股下面的这张椅子上,扔进海里,沉底,或者喂鲨鱼。」
「………………」
「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人,不听话的统统给我去死。」
「………………我要下船。」
「船已经开了,啊,又是个不错的夜晚。」
「………………」
「滚下去问问那群吃饱了不干活的领航计算师,我们拉下我的猎物有多远了。」
「遵命,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