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摩挲了下扇套下的平安节,声音便不自觉得温和了几分︰「苏氏胆子小,与旁的不同,嬷嬷多看顾着些,莫让她叫旁人欺负了就是。」
瞧着沈的神色,许嬷嬷诧异之下,心内却已将苏弦的分量又升了几个台阶,点头应道︰「王爷不必操心府里,只是路上一切小心才是。」
想起自己上辈子烧杀的一城灾民,沈眸光幽深︰「嬷嬷放心,我早有准备。」
「娘娘生父病重?」
「是,袁家来报信的人都已在外院住下了。」喜子躬着身立在屋下,口齿清楚︰「都说梅园已在收拾行李,王妃娘娘要连夜赶回青州府去呢。」
距王出门赈灾已过了半月,苏弦除了按规矩每早去王妃那请个安,剩下的日子便都老老实实的在这方小院里窝着,且下面的人也并没有因王离去而轻慢了她,每日的膳食点心,依旧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往过送。
这般好吃好喝的,日子过得太舒适,苏弦不知觉间连个子都窜了一寸,腰身也有了些婀娜之态,再不像之前般还瞧着像个孩子,挽了髻也当真像是个初嫁的妇人了。
「青州府……」听着喜子这话,苏弦轻轻念叨了一句这地名。
等当今圣上驾崩后,皇觉庵内便又进了几十个无子的妃嫔,其中便有一个青州府的,相熟后曾与她聊起过家乡,苏弦还记得那前贵人说过,青州府离皇城虽不近,却只是隔了一条江,坐船顺流而下也不过一日的功夫。若是如此,王妃娘娘回家去见生父最后一面倒也极有可能。
因还摸不准自个主子的脾性,喜子低头觑着苏弦,回得越小心︰「小人是听外院里伺候的车马的管事提起的,他与小人是同乡,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本来院里最不显眼的喜子忽的冒了出来,不仅与白鹭和玉枝玉叶几个人都姐姐弟弟的分外熟稔,连问心院外头的消息也很有门路一般,常常像今日这般来给苏弦说些话来解闷,以往都只是些琐事闲话,如今日一般传正经消息倒还是第一回。
这也免难,宫里主子们不缺下人,更不会重用伺候过旁人的不忠奴才,他们既然已分到了苏弦这,除了一心上进,也确实是没了旁的出路。事实上不止是喜子,苏弦身边,除了一个情形异常的青庄常常跑的见不着影子外,宫务府送来的这四个人,哪一个不都是可着劲的在苏弦面前露本事显神通?
苏弦明白这道理,也体谅她屋里侍人们的上进心,不说瞧着还孩子一般的喜子了,便是面上冷清,却露出了一手梳头上妆手艺的玉枝;以及虽在膳房不怎么露面,各色点心菜式却日日都不重样的陈太监,甚至私下里懒散,在她面前却处处殷勤的玉叶,苏弦也都是尽力和气相待。
毕竟她不知道自个日后的前途如何,而除了白鹭,她也并不打算为旁的下人操心筹谋,若日后王还是逃不过幽禁病故的命,他们几个退回宫务府后的日子也只能是听天由命,因此苏弦对他们几个的殷勤忠心倒是怀了几分说不清的愧疚,这会瞧着喜子面上的忐忑,更是叫人拿了果子给他︰「我知道了,你说的很好,这天儿越来越热,你在外头跑腿传话,当心别中了暑气,小厨房里备着有绿豆汤,记得日日喝上一碗。」
喜子闻言激动的满脸通红,年纪还小,得了主子这句夸奖说话就没了方才的谨慎︰「院里都说娘娘这一走,府里定是得次妃与夫人一齐管着,一个个的见了咱们都巴结的很,有什么话都乐意与小人说的。」
这话的意思便是表下忠心,如果苏弦想要知道什么,他能够出去探听了。
苏弦闻言反而眉头一皱,露出几分严厉︰「旁处我不管,可既是我院里的人,还是本分为上,不必这般『聪明!』」
「小人错了,主子恕罪!」喜子眨眼间就冒出了满头的汗珠,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吓得,双膝也没了骨头一般软了下去,不过几息功夫里额头便已磕的通红。
苏弦到底还不是那等从不将奴仆放在眼里的人,见喜子这般模样,心内便又软了下来,只是开口道︰「念你初犯,这一回就罢了,只别叫我再遇着!」
喜子心下一松,又重重的磕了个头︰「小人再不敢的。」说罢也不敢多留,见苏弦不再开口便低头藏着红眼圈退着出去了。
苏弦叹了口气,一旁白鹭便笑着安慰道︰「夫人别生气,他年纪小,不过一时想岔,奴婢出去与他讲明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