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我是一个影卫 羽小飞 2910 字 2个月前

他大概一直在这里不声不响地等着有人前来查探,专注地等着上头有不同的脚步声出现,然后孤注一掷地敲击地板,将人引到这间密室里来。

那个茅坑里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愣头青,突遭巨变后似乎几天之内就被迫长大,在这样阴暗的幻境里,眼中的火焰看上去竟亮得有些惊心动魄。

「战玄?」他不大确定地唤了一声,嗓音有些嘶哑。

我走近一些,拿起铜锁查看。卢定云摇了摇头:「那锁劈不开的,你没有钥匙还是不必管我了,反正我爹不至於杀我。你且听着,我爹当年做的墙头草,他暗地里其实曾通过不少消息给魏王殿下。这个把柄给满月楼抓住了,他怕圣上容不下他,就和那些人沆瀣一气,想撺掇圣上御驾亲征,叫圣上死在战场上……他们密谋被我不小心听见了……他是要弑君,然后扶小世子上位,自己趁机执掌大权。」

我手一抖,抬头看他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无奈了一下,道:「你要当烈士,还早得很。」

卢定云讶然地望着我。

我便从袖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抬手就削断了两根铁栅栏,然后将他从里头拉了出来。

卢定云继续讶然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自觉刚才的动作和台词十分帅气,於是略有些得瑟地接受他钦佩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卢定云才开口问道:「……烈士是什么意思?」

我:……

卢定云:「我的腿断了,你既然硬要救我出来,那就把我背出去吧。」

我:……

我於是认命地弯下腰,颓唐地将卢定云背出了密室。都这么干了,对方再没反应就是傻子。大概这房间里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机关,我一迈出房门,外头就传来了■里啪啦打斗的声音,并且离这地方越来越近,带来一片血腥杀气。

假卢定云带着卢石,还能空出一只手和两个暗影打斗,君墨清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牢牢挡在后头,卢府的家丁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多出来的这些人,一个个全都傻了,转眼看到我这里又背出一个,便失声喊道:「少爷!」

那假扮卢定云之人反应却比较奇特,他抽空回头看了我一眼,轻松笑道:「好久不见,战玄。」

我立刻就意识到,那是临优。

君墨清显然也意识到了那是谁,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皱起,淡淡吩咐道:「不要让他跑了,放箭,生死不论。」

那两个暗影立刻收手,整齐划一地退了回来,跟其他人会和堵住临优的几条退路。屋顶上的几人训练有素地排成扇形,拉弓搭箭,漫天箭雨转瞬袭到,眼见临优再无生机。

然而临优唇角挑起一点笑意,毫不犹豫扼住刚才一路护着的卢石的喉咙,拧住他的胳膊朝旁边一甩。血如红线,飞溅而出,临优身形鬼魅地拉着卢石当盾牌,避过直冲他心口而来的一箭,脚下用力,转眼之间竟到了我的跟前。

虎口迎上一道诡异的力量,我用匕首将他逼退,将整个人都僵住的卢定云随手丢到一边,就想让开,却被临优期身而上缠住,逃脱不得。箭光闪过,在我的手臂上带出一片血花。

耳边传来卢定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乎还有君墨清大叫制止暗影放箭的声音,家丁们咋咋呼呼地乱成一团,还有侍女在尖叫,周围这么嘈杂,然而临优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如同落雷一般在我耳边响起,清晰无比。

我整个人几乎都愣住了,腰侧露出一大块破绽。临优却没有理会,丢了卢石径直而去,他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功夫居然也很好,不用箭,在场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拦住他。

那边卢定云喊了一声,忽然就静默下来,只拖着一条伤腿,慢腾腾地走过去,走一会,还要停一会,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不可置信,等到了卢石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愣愣地去摸他爹那花白了的头发。

卢石一口接一口地吐着血沫,和书里不一样——他这样的情况若不把箭头拔出来,是能够撑上一时半会的,只是比较痛苦。

君墨清带来的太医上前看看,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卢定云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我站在旁边,不大好告诉他:就是卢石现在不死,以他里通外敌的罪名,到时候也是要问罪处斩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卢石的气息越来越弱,终於没了声息。卢定云满手是血,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后悔了,爹,爹……」

君墨清半跪在他旁边,默默无声地揽过他的肩膀,叫他能将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像是安慰一个孩子,轻轻地覆在他的头顶上。

卢定云神色木然,脸上一片灰败之色,喃喃说话,声音有些抖:「我一直觉得我爹是个贪官,不是个好东西,因此十分地看不上他,觉得自己以后绝不能像他这样,可我当了官,却发现世间之事大抵不是非黑即白,想做什么,却总是让人觉得不合时宜。我拼了命想做一回英雄,可到头来,拼的却是我爹的命。」

「人在局中,别无选择,忠心没错,热血没错,这些事,本都不是你的过错。」君墨清的眸色有些暗淡,揉了揉他的头发,温言道:「小云,你恨我吧。令尊已动了异心,就算不死在这里,等回去了,我也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卢定云像是没听懂他的话,眼珠极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半晌,力气像是忽然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单手捂着脸,极其隐忍地哭起来:「对不起,爹,对不起,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说出来,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冰天雪地里,君墨清扶住他,任由一滴一滴的水渍沾湿自己的衣裳。

我站在旁边,看着,心里想:往日里我总觉得君墨清和晋王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模一样的思虑深重,一模一样的心有九窍。

可如今看来,君墨清的温和与善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确乎是个少见的好人,同晋王并不一样。他们怎么会相像呢?

但临优在走前,却对我说了两句话。

他说,遗诏在我手里。

他说,晋王并非先帝亲生,他的生父,其实是君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