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哪个城市？不会是京城吧？我儿子就在京城读书呢。」

「还没想好呢，京城当然好，就是不知道能找到工作不。」

「肯定能，你人这么伶俐，啥工作找不到。」

叶凌蹲在菜地里，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一言不发地默默拔草。但是他很清楚，话题始终会引到自己身上，从未例外。

「凌子，这是你美静婶子，快叫人呐。」

叶凌从一颗大青菜后面站起来，笑笑叫了一声婶子。

「哟，叶凌在这儿呀，我看半天没看到呢。」黄美静连忙把胡秀娟介绍过去：「来来，年轻人认识一下，这是我侄女，名儿叫秀娟，比你小两岁。」

叶妈妈也掺和一脚，连忙跟胡秀娟笑笑：「这是我家大儿子，叫叶凌，在京城读书，明年就看毕业了。」

人家姑娘是爽利的性子，直接伸出手问候：「叶凌，很高兴认识你。」

叶凌不可能落人家姑娘的面子，伸出手回了句：「你好。」

「你果然很内向啊，我老早就听说过你了。」那会儿叶凌刚考上大学，这边附近的村子全都知道了，胡秀娟还在读高中，很是羡慕过叶凌。就是后来没考上，就出去打工了。

「哦，我比较不爱出门。」叶凌点点头，表示自己认识的人不多。

「你现在在京城读书感觉怎么样？有什么计画吗？」胡秀娟倒是不怕生，自己找话题聊下来。

「还好，准备毕业，可能会留在京城工作。」叶凌想了想，就这么说。

「真好。」胡秀娟笑起来，叹息一声：「我也想去京城找工作……」

「嗯。」叶凌没说什么，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话题就这样断了，黄美静笑说：「你们年轻人多点交流，多点来往。是吧，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好，回家了就多走动走动。」

「是啊，凌子回来之后哪儿都不去，他就是不爱出门。」叶妈妈挺愁地说。

「这两天天气这么好，可以上县城走走啊。」胡秀娟建议，但没说是两人一起，只是单纯给叶凌点建议。

「有空我回去走走的，有些东西要买。」叶凌认真地点点头。

「买啥呀？有什么在镇上买就行了。」叶妈妈倒是觉得没必要去县城，一来一回太折腾了，还花钱。

「买点年货。」还有其他用品。过了两年多富裕生活，现在家里有些东西实在需要换一下。

「年货等你爸空闲了会去买的，哪里要你去买。」虽然知道儿子做家教能赚钱，但是叶妈妈还是不想叶凌花钱。

家里节省惯了，叶凌买回来的那些已经超出叶妈妈的预想，现在肯定不会再让叶凌花钱。

叶凌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所以闭上嘴没说什么，到时候直接去了买回来她就没辙了。

「去县城也不一定要买很多东西啊，叶凌在县城读的高中，有不少同学吧，可以去找同学玩儿。」胡秀娟站在旁边说，口气挺熟络的，这姑娘一点都不怕生。

「也是啊，难得过年回来了，和同学聚聚。」黄美静说。

「这倒是的，凌子啊，你跟以前的同学还有联系吗？」而且叶妈妈眼珠子转了转，瞄瞄这俩年纪相当的年轻人：「要不你俩一起去县城转转？一年到头回来那么一两次，都快忘了家乡是什么模样了吧？」

「这不好吧，叶凌去见同学，我跟着去干什么？」胡秀娟笑笑说：「我要去的话，我自己会去。」说着看看叶凌，眨眨眼。

「嗯，再说吧。」叶凌支吾地点头，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

叶妈妈和黄美静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两人暗地里叹气。既然两个年轻人都不热情，做大人的也没法子勉强：「时间不早了，我俩先回去啊。」黄美静特意跟叶凌说：「有空来家玩，娟儿在住我家呢，你们年轻人才玩得到一块儿去。」

「嗯，我知道了婶子。」叶凌依旧胡乱地点头应。

他当然不会去串门，别说人家家里有个适龄姑娘，就算没有也不会去的，就是这么宅。

过了两天，叶凌在院子里洗马蹄。这些马蹄是买回来过年吃的，小镇上卖一块八毛钱一斤。也有卖两块五的，比这个大一点，卖相好一点。

但是叶妈妈说，味道都是一样的，没啥差别，用不着买贵的。

胡秀娟路过他家，从敞开的铁门看见里边有人在洗马蹄，走了进去。

「叶凌？你家买了这么马蹄啊。」

叶凌意外地抬起头，看见是胡秀娟，抿抿嘴说：「是啊，你要不要吃，这些是洗好的。」他把洗好的那盆指了指，旁边还有水果刀：「自己削。」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胡秀娟蹲在旁边，手巧地削起来，吃了一个点头说：「还挺甜的。」

「哦。」叶凌也点头，然后低头继续洗。

「你知道的吧。」胡秀娟继续拿起马蹄削，笑笑说：「我大伯母和你妈想让我两处对象。」

「……」叶凌的动作停顿下来，脸上有些儿不自在。

「别啊，我今天就是过来跟你说，我没那个意思，我估摸着你也是一样的。」胡秀娟哈哈地笑，因为难得看到这么害羞的男孩子：「你真是很内向啊，以后怎么谈朋友？」

叶凌真不是害羞，纯粹是不懂怎么跟女孩儿相处，觉得不自在，他说：「你和我妹妹一样，不想这么早结婚吗？」

胡秀娟点头说：「是啊，我才二十一，我想二十五再结婚，不过我妈肯定会疯掉。」她笑嘻嘻地又说：「所以我要去远点的地方打工，京城不够远，不过我妈肯定会答应。」

今年回来给家里逼着相亲嫁人，明年想去远点的地方就甭想了。

「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反正冲早会嫁人的，这不算任性。叶凌想想自己，如果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才算任性。

「你呢？你在京城这么些年，不打算找个城市的媳妇嘛？」胡秀娟一边吃一边问。

「看情况呗。」叶凌茫然说，城市姑娘和乡下姑娘他没有特别去区分考虑，主要是人好，适合自己。

「也是哈，时候还没到，谁知道自己会找个什么样的。」胡秀娟说，放下水果刀拍拍手去洗手。

叶凌默默点点头，是啊，就比如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庄旭然遇上，还纠缠这么久。

想到那个人，叶凌洗好手拿出手机来看，没有新的信息。目光触及盆里洗干净的新鲜马蹄，叶凌拍了一张：吃过这个吗？

「哇，你这手机是正版的吗？土豪啊你？」胡秀娟哇哇叫。

「啊。」叶凌突然灵光一闪，他终於知道胡秀娟像谁来着了，胡秀娟跟曹政有点像，都是自来熟和唧唧咋咋的性子，於是有点亲切感。

奇怪，为什么像曹政就会有亲切感？

「说真的，明天去县城买点东西，你去不去啊？」胡秀娟说。

「嗯……」叶凌想了想，要去自己去的话，自家妈肯定唠叨，如果和胡秀娟去……她会同意吧？

等叶妈妈回来，叶凌这么一说，果然被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哈哈哈，你拿我做挡箭牌，你这人太狡猾了！」胡秀娟脑筋一转，眼睛发亮说：「怎么样，我帮你一回，你也帮我一回？」

「怎么帮？」叶凌按了按头上的针织帽，眼神迷茫看着胡秀娟。车窗上吹进来的风，把他的眼睛吹得眯起来，皮肤光滑肤色好看，嘴唇因天冷而泛红。

「叶凌，你比棒子国的明星好看多了。」胡秀娟说，竟然看得直了眼睛。

「额……」被女孩儿直白夸奖，是少有的事情，叶凌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看着前面。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到时候我跟着你一块走，过我妈那关。」胡秀娟的眼光有欣赏，却没有少女怀春的荡漾，她有自己对生活和未来的追求。

「大概初七。」跟庄旭然说好的，叶凌不想改变。

「好啊，我记住了。」胡秀娟开心地说，就当叶凌答应了自己：「对了，我要买日用品，还有床上用品什么的，我房间太烂了，那些东西好几年没换过。」还是学生时代的遗产。

「啊，我也买这些。」叶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呢。

家里一些小东西，都需要换了。

「那我们一起逛，互相给点意见。」胡秀娟说。

叶凌第一次和女孩儿单独相处，他以为自己会不自在来着，但胡秀娟给他感觉挺好的，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版曹政。

因为这个神奇的代入感，叶凌跟胡秀娟和谐地逛了一天。中午叶凌请胡秀娟吃了一顿饭，人家姑娘也不占便宜，回去的车钱都出了，无论叶凌怎么说都坚持。

两人提着一大堆东西下车，因为叶凌买的多，胡秀娟帮他一起提回家。

「凤英婶子！」胡秀娟喊了一声。

「哎！娟儿来了？」叶妈妈走出来一看，俩人手里提着这么多东西，有点心疼又有点无奈：「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

叶凌闷头不吭声，谢过胡秀娟之后拿着那些浴室用品啊，黑掉的灯泡啊，全部换掉。家里用的有些东西实在是太旧了，用着危险不说，还不顺手。

「你这孩子……」叶妈妈也没辙，看着儿子忙碌她心里其实挺美的。

日子就这样一转眼到了大年下，年二十五，弟弟妹妹终於要回来了。

叶国强的活儿也截完数了，听到小儿子和二女儿要回来，骑着摩托车去镇上接人。

叶妈妈特地买了好些猪肉，还有一条大鲤鱼，给三个孩子做饭吃。

每年就只有这会儿，家里是团团圆圆地。

叶凌一大早起来，挑水帮忙浇菜。回到家又帮忙做午饭，那条大鲤鱼就是他杀的，动作娴熟得很，闹得叶妈妈哈哈直笑。

我儿子不愧是聪明，这就会杀鱼了！

叶凌妈妈不知道，你儿子都替别人做了两三年的饭……能不娴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