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别管我了,你走吧。”随着一个闪电划过,映出地上趴着的男人一张惨白的脸,那脸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不深,渗出的血液早就被雨水给冲走,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站着的男人正用力推着压在黑猎身上的巨大石头,他这两天本来就没有休息好,再加上在大风大雨中体力消耗的速度比平时快得多,以前咬咬牙还能扛起来的巨石,这会儿饶是他怎么动作,就是纹丝不动。
“闭嘴。”黑火暴躁地大吼了一声,他的双手早就兽化,但那被磨钝的爪子根本破不开巨石的硬度,最多只能在巨石表面上留下几道抓痕,反而十根布满茧子的手指都被磨得血肉模糊。
黑猎当然不可能任由对方继续做无用功,他举起自己还算完好的左手,够不到黑火的手臂,只能抓住对方的脚踝,他咳嗽了几声,这才继续开口道:“我的腿已经被压坏了,就算你将这石头搬开我也成了废人,回不回去又有什么所谓。你不同,想想你的伴侣,还有你的孩子,别陪我搭在这里,快走。”
黑火没有看他,只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巨石,一双眼睛通红得周围浓重的黑暗都掩盖不住,紧咬着的下唇甚至有血丝渗了出来。
本来被这巨石砸到的人是自己,要不是黑猎将自己给推开了......
大概是被压在巨石下的双腿痛得难受,黑猎粗喘了几口气,不过在大雨中这些声音即使是站在旁边的黑火都听得并不真切,又有几块石头从高处滚落下来,堪堪从黑猎的眼前滚过,差点就砸到他的手臂上。这个高度以及风速中砸过来的石头,即使是皮粗肉厚的兽人战士都要受伤不轻。
然而黑猎脸色平静,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坚硬的石头,而是软绵绵没什么伤害力的棉花一样。
“走吧。”黑猎催促着那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男人,他的身体已经快没有知觉了,雨点砸在他的眼皮上,让他看不清周围的事物,要不是还存有一份对於同伴的担忧,这会儿黑猎恨不得自己能直接痛晕过去。
黑火没有说话,无用功地又在巨石上留下了几道血爪印之后,在越来越强劲的大风中终於放弃了一般垂下双肩,语气艰涩地问:“阿猎,你还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
黑猎愣了愣,眼里出现一丝迷惘,“想做的事情?或许是跨过长峰山,重新回到原来的部落里去吧。”黑猎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怀念,甚至觉得自己的眼前都能看到以前出现过的画面一样。
“那时候也没有人追求什么战士等级,没有人想要穿越黑森林,能猎到一头凶兽就能让整个部落的人都开心上大半天。”
哪像现在,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部落里的其他人了,也不知道黑山首领现在怎么样,而大巫又在做什么。黑猎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要是当初他跟那些被迫要留下来的人一起选择留在原地,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至少,不用天天对着这些坚硬又该死的,仿佛无穷无尽地和自己绑定在一起般的石头吧。
黑猎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快走吧,再晚一点恐怕你就没办法下山了。”黑猎催促道:“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你滚下山去。”
黑火终於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男人,他的眉头紧紧蹙成一个川字,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水痕,即使在这样的黑夜以及大风大雨中根本没办法看清楚黑猎的细小表情,他还是睁大眼睛,深深地,深深地想要将黑猎此刻的模样镌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黑猎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抬起头和他对视,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想要再开口劝说的时候,黑火终於语气艰涩又充满无奈歉疚地说道:“谢谢你,黑猎。”
黑猎笑了笑,知道对方这是将自己的建议听进去了,但这会儿他已经被大雨砸得不想再开口说话了,他半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一个同样粗糙而冰冷的大手将他握住,似乎想要给他传递一点温暖一样,良久,那手慢慢远离,就连身边的气息也慢慢消失,直至再也感受不到了。
黑猎怔了怔,然后无力地低下头去,任由自己已经快没有知觉的脸贴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那些尖利又细碎的石子已经被大雨给冲走,倒是没有再给黑猎的脸上再留下更多的伤口。
周围雨声风声,甚至是天边炸裂的响雷声都大得让人无法忽视,但黑猎觉得这天地之间却是如此的寂静,自己就像被整个世界都遗弃在一个细小的角落中一样,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明明是自己的选择,为什么事到临头的时候却突然想要退缩呢?
不管黑猎这会儿心头有多少念头在一一闪过,这会儿他也没有再多的力气去挣扎了,他就静静地趴在那里,连气息都微弱得感受不到,仿佛早就死掉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黑猎的意识也快陷入黑暗的时候,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突然一轻,耳边响起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大响声,砸在头上的雨点好像小了一些。
黑猎疑惑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只是这张脸以前都是一脸冷漠没有丝毫存在感,在人群前还会表现得畏畏缩缩,每次都让自己恨不得将他提溜着教教他怎么和别人开口说话的人。这会儿却咧开嘴,笑得一脸灿烂地问:“几年没见,你这黑豹部落未来最强的兽人战士怎么混得这么凄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