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裴凛之又失眠了, 巨大的不安和恐慌笼罩着他,郎君还会原谅他吗?
他离开的两个月里,只要脑子一闲下来, 就无时无刻不在想萧彧,回想他们来到崖州后的点点滴滴,每一刻都清晰可辨, 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个无所畏惧、从容自信、果敢英勇、宽厚仁爱的萧彧,就像暗夜中的一颗明星, 他不是殿下,却比殿下更适合做黎民百姓的领路人。
他想起萧彧越多, 就越觉得其人的可爱可贵, 不怪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深深为他的魅力吸引, 甘愿向他臣服, 包括他自己。
回头再去回想殿下的点滴, 竟变得遥远而模糊起来。
裴凛之对殿下印象最深的回忆, 竟然多是幼时一起学习玩耍的场景,长大后的记忆, 最多的便是他坐在案几后埋头苦读的画面,还有很多次,他仰起头看着自己:“凛之, 你觉得这样父皇母后会高兴吗?”
他曾经不止一次担忧过,殿下的性格如此小心谨慎,往后怎么在朝堂上面对那群虎狼般的朝臣,怎么应对那帮狼子野心的兄弟。
后来到了崖州,萧彧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每次都能带给他巨大的惊喜。他以为是命运剧变令殿下幡然醒悟、发愤图强, 谁知道竟是换了个人。
他曾经在皇后娘娘面前立誓, 要终身守护殿下,然而他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殿下走了,郎君来了。这或许就是天意,郎君比殿下更适合做君王,那么守护郎君便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天亮后,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昨晚的事。裴凛之并不知道萧彧是怎么想的,但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剿贼一事在整个崖州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长久以来,各地贼匪盘踞,劫掠村庄,打劫路人,严重扰乱治安。
以至於百姓不太敢出远门,就担心会遇上山贼路匪,每每非要出门,必须要成群结队。
尤其是行商之人,每次押运货物都要雇请镖师,这大大增加了货物成本,故而货价随之增高,摊到百姓头上,都是巨大的经济负担。
剿贼结束后不久,萧彧颁布了一条政令,鼓励崖州百姓行商。
自古无农不稳,无商不活,只有商品流通起来,财富才能够迅速增加起来。有了商品交换,自然便会刺激生产。为了追逐更多的利益,便能促进各种技能的创新和发展。
与此同时,萧彧又颁发了募兵令,征集十七岁以上男子入伍。
前两年为兵役,到期后可退役,两年后若自愿留在军中者,则为职业军士。
职业军士不仅军饷有增加,在军中服役一定年限后,退伍时,朝廷可根据军工安排公职,如官员、小吏等,或者一次性发放一笔丰厚的安置费。
萧彧这是参考了现代的兵役制,比较灵活。退役军士是预备役,若爆发时战争随时会重新征调入伍。
这次募兵的口号,便是保家卫国,守护家园,保护自己的亲人。
因为不久前的剿贼活动成效卓着,很多长期盘踞在各地的黑恶势力都被一一揪出,遭到了相应的惩罚,让长期笼罩在崖州百姓头顶的阴云荡然无存。
年轻人都为官府此举感到热血沸腾,如今募兵令一出来,报名者极其踊跃。
萧彧要求严格审核报名者的资格,家中至少有二子者方能入伍,要为家中留下劳力与照顾父母者。
短短半月之内,便招募到了五千新兵。
剿贼是一次极佳的动员会,还有很多人因为不够条件入伍而觉得遗憾。
萧彧也觉得不能浪费机会,便提出了全民皆兵的想法,跟学塾差不多,几个附近村子的成年男子可集中起来进行训练,称为民兵。
一旦有外敌来袭,便能组织有效的防御。
姚陶听见此法,直拍手叫好:“其实此法最适宜在中原各州推行,这样一旦遭遇外敌入侵,至少能进行自救。”
萧彧摇头:“若是普通的步兵,民兵尚能抵抗一阵,若是碰上胡人的铁骑,就完全无法应对。”况且兵器也不对等,民兵只有棍棒,没有刀剑。
裴凛之说:“至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我从军中抽调人手下去训练。”
萧彧对他说:“凛之,务必要严明军纪。军士下乡,绝不能败坏崖州军的形象和威望。我们崖州兵是为保护百姓而存在的,而不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旧官僚。”
他担心的是崖州军士驻村之后,开始作威作福,大吃大喝不说,甚至还与村中小媳妇大姑娘发生一点旖旎之事,这是严重破坏崖州军威的表现。
裴凛之点头:“此事我会重点提点。”
萧彧说:“每位下乡的军士都自备口粮和被褥,或者发放饷银,可在村民家中做饭或者搭餐,切忌私拿百姓家中的一切物品,甚至是一个鸡蛋。”
姚陶听见萧彧这么说,顿时肃然起敬:“郎君御下如此严厉,何愁不得民心。”
萧彧说:“将士们本就是百姓纳粮供养的,百姓除所纳粮食之外,并不欠将士们任何。即便有百姓爱戴军士,愿意主动送东西给军士,也不能收受。实在推辞不了,便要等值购买。”
姚陶听到这里,不禁摇头:“自古至今,我未曾听过见过军队与百姓能相处得如此融洽。”
萧彧微微一笑:“姚大人未曾见过,那我们便要亲手打造出来这样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