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听出是邻居孟家的儿子孟思归,回头一看:“思归来了。”
孟思归十来岁,长得很是机灵,被海岛的太阳晒得黑不溜秋。他是流放的第二代,其父孟洪流放至此后,娶了土着女子,便在此扎下根来。孟洪来自江陵,通官话,孟思归跟父亲学了官话,能跟萧彧交流。本地土着的语言萧彧就完全当外语听了。
“郎君让我帮忙寻一个采椰子的人,我给你寻来了。他叫吉海,最擅长爬树,比猴子还灵活,让他帮你采椰子吧。”孟思归伸手拉了一把身后的少年,将他推到萧彧面前。
萧彧看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瘦长个,皮肤比孟思归还有黑几度,光着上身和脚丫,身上唯一的裤子都烂成了布条,瘦得肋骨清晰可辨,唯有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那少年被孟思归推了一把,又迅速躲到他身后去了,仿佛是看到衣冠整洁俊美无双的萧彧便自惭形秽起来。
萧彧微笑道:“你那么厉害吗?这树太高了,有没有长杆子可以将它们敲下来。”他并不想压榨童工。
孟思归瞪大眼睛,猛摇头:“不可能!找不到那么长的杆子,只能上树摘。这东西长得太高,味道一般,我们都不爱吃,郎君你要它作甚?”
萧彧很意外,椰子不好吃吗?椰汁是多好的天然饮料啊。是椰子的品种问题,还是当地人不爱这个口味?“我有用途,需要很多椰子,最好是能将这里的都摘下来。但吉海太小了,上树不安全,能不能给我找个大人来?”
吉海一听,便往最近的一棵椰子树跑去,双手抱住光溜溜的树干,脚板夹住树干,像猴子一样蹭蹭地就窜上了一大截,看得萧彧目瞪口呆。
吉海上到一半,抱着树干回头看了一下,看着萧彧的表情,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他一鼓作气往上爬。萧彧终於反应过来了,在下面喊:“赶紧下来,不安全。”
吉海并不理会,继续爬到了顶端,用腿缠住树干,一只手托住一个椰子拧了起来。椰子蒂太结实,拧不下,他又松开两只手去拧,终於将椰子拧下来,扔到地上。
整个过程萧彧心惊肉跳,这也太厉害了,也太危险了,他朝树上招手:“你下来,快下来!拿刀子上去砍,用手摘太危险了!”
孟思归也劝他下来,吉海证明过自己的能力了,便不再逞强,很快溜下树来。
萧彧朝吉海竖起大拇指:“太厉害了,你先等一下,我给你找点东西你再上去。”
吉海被夸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得非常腼腆,自始至终,他都没开口说过话。
萧彧想起屋里炖的鸡,进去一看,柴火都快灭了,打开一看,香气四溢,已经差不多了,便加了点海盐,盖上盖子继续焖着。
“殿下,谁来了?”
萧彧一扭头,发现裴凛之正倚靠在门边,一手按在腹部,苍白的脸上还躺着汗水,显然十分痛苦。
萧彧赶紧跑去扶他:“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回去躺下,别撕裂伤口。邻家的小孩帮我找了人来摘椰子。”
“什么噎子?”裴凛之一头雾水。
萧彧扶他回床上躺下:“就是门口树上的果子,可以吃的。饭已经好了,你刚喝了药,晚点再吃,我先去忙点别的。”
裴凛之听到这里,心中如扎了根刺:“恕属下无能,不能为殿下分忧。在我伤好之前,还是找个仆人来照顾殿下吧。”
萧彧摆手:“不必,从前总是你们照顾我,如今我也该学着照顾自己了,万一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也不至於饿死。”开玩笑,就现在这个经济条件,找什么仆人。
裴凛之听到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要是从前,他肯定把这话当笑话,时至今日,他也明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萧彧并不伤怀,他不是个悲观主义者,不愿对已经发生的事自怨自艾,当下碰到任何问题和困难,干就完事了。他拿起了床头的匕首,对裴凛之说:“借你的刀一用。”
裴凛之忙道:“殿下只管拿去便是。”萧彧要他的命都行,更何况那刀还是萧彧小时候赠予他的。
萧彧拿着匕首出去了,对孟思归和吉海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在长满了杂树野草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在篱笆上找到一种藤本植物,试了试韧劲,割了几根细藤下来,扭成绳子,对吉海招手:“你过来。”
吉海不解地走近,萧彧将藤绳系在吉海腰间。整个过程吉海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地任由萧彧在自己身上比划。萧彧捆好绳子,又将他领到树边,将绳子松松地套在椰子树干上:“你套着绳子爬树,这万一手脚无力滑了,你就这么抓紧绳子,能给你一点保护。”
吉海和孟思归都瞪圆了眼,居然还能这么爬树,孟思归催促吉海:“你快爬一下试试。”
吉海抱住树干往上爬,发现绳子简直就是个拖累,非常慢,他嘀咕了一句土话,孟思归说:“郎君,他说这样太慢了,不方便。”
萧彧说:“慢是慢了点,但是安全,就这样吧。这把匕首带上去,然后将椰子割下来。”又将裴凛之的匕首挂在他腰间。
吉海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刀,眼睛发亮,连孟思归都想来摸一摸。男孩子果然都喜欢刀,萧彧自己也很喜欢这把匕首。
有了安全绳,萧彧终於放心让吉海上树摘椰子了。吉海干劲十足,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将熟透的椰果一个不剩得割了下来。
萧彧得到了一地圆滚滚的椰子。至於怎么开出来也是个问题,他一个人肯定搞不定,还得请这俩孩子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