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丹坐到浩然身旁,两师徒并肩坐着,太子丹道:“给师父送吃的来了,方才遣人在城内买了几只活鸡,亲手酿的糟鸡……”说毕开了食盒,内里正是两只黄澄澄的油鸡,散发着酒香。
浩然搭着太子丹的肩膀,道:“你倒是有心,给铜先生送了么?”
太子丹笑道:“送了,铜先生正躺床上装死,大师伯劝着,见我去,师伯那脸都绿了。”
浩然大笑,太子丹又道:“子辛师父呢?”
浩然道:“房里歇着,别理他,吃我们的就是,给他留点儿。”
太子丹拨亮小炉,炉上撂了一小青铜壶,壶中煮着数片花叶,那清茶煮起甚香,太子丹又笑道:“吃这鸡再喝酒,便显腻了,师父尝尝茶……”
“你倒是会享受。”浩然撕了个鸡腿,边吃边揶揄道:“跟着你果然吃好的,喝好的。”
太子丹看着浩然手中碎玉,道:“师父,这是什么?给我成不?”
浩然哭笑不得道:“此物干系重大,万万不能给你。”
说毕浩然将这崆峒印碎片来由详细与太子丹说了,又道:“徐福如今呆呆傻傻,料想就是缺了这碎玉缘由,你这家伙,何时也学会开口要东西了?”
太子丹一笑道:“倒也不是贪心,成日见不着师父,讨件玩意儿,权当留个念想。”
这么一说,瞬间便令浩然问心有愧了,收了俩徒弟,竟是一件拜师礼没给,想当年通天教主收自己为徒,还送了只神兽内丹制的玉埙,然而那玉埙却早已在与子辛相斗时毁成碎片。
浩然叹了口气,道:“师父是个穷鬼,对不起你了。”
太子丹忙摆手笑道:“师父从不爱敛财,徒儿知道的,随口说说,切莫往心上去。”忽又道:“徐福……师叔这么说来,要如何才能将玉给拼回去?让他张口吃下去成不?”
浩然心里只想着那拜师礼之事,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道:“没试过,不敢让他乱吃,万一吃完回不了原状,又吐不出来,那便坏事了。”
太子丹笑了起来,道:“这倒是个麻烦事,可怎办好。”
太子丹家国覆灭在即,反而毫不担心,却一门心思想着浩然的麻烦,这令浩然更过意不去。两名徒弟,太子丹的性格与嬴政实是云泥之差,那态度更是天壤之别。
浩然忍不住道:“别想着师父的事儿了,你呢,要怎办?”
“他想刺杀嬴政,这还用问?”子辛在房内沉声道。
田光终於回来了。
荆轲那小儿多动症完全靠不住,於是田光在回国途中,又寻来了一名高手!
这名高手叫做秦舞阳,五世将门之子,燕国已故名将秦开之孙,少十三岁时犯下杀人命案,逃离蓟城,隐居北方。
秦舞阳当年仅十三岁,便敢於杀人且勇於杀人,如今二十五岁,整个人更似散发着嗜血的凶兽。荆轲则活了二十二年,连血也没见过,对比之下,优劣立判。
秦舞阳站在花园中,满脸戾气,打量太子丹等人,末了开口冷冷道:“你便是本国太子?”
太子丹拱袖,一躬到地,恭敬道:“正是,节侠请先生来,想必先生擅於武技。”
秦舞阳摆手道:“罢了,你本是我后辈,叫秦叔便是。”
子辛低声道:“这人就是……史书记载中,见了嬴政吓得……脚软的那厮?”
通天蹙眉道:“什么?”
浩然小声朝通天解释了一番历史,最后道:“看不出口气还挺大。”
通天点了点头,道:“确实口气挺大。”
数人站在一旁打量秦舞阳,那眼神像在观赏一只被绑在长桌上,嗷嗷待宰的猪。
秦舞阳被看得背上发毛,怒道:“缘何如此看我?!”
浩然理也不理那秦舞阳。直朝太子丹道:“徒弟,你可想好了?”
太子丹静了一会,那时间平地起了一阵飞风,携着庭中玉兰树无数碎叶卷过,阳春三月,和煦日光照在太子丹安静的脸上,
千古瞬间,凝於此刻。
“徒儿知道师父不能说。”太子丹轻声道:“但……徒儿还是想问,能成么?”
满院皆静,通天道:“说就是。”
浩然看了通天一眼,而后道:“成不了,别去了。”
太子丹笑了笑,道:“成不了,会如何?”
浩然道:“嬴政震怒,着燕国将你交出,你父赐你一杯毒酒,再将你人头割下……”
一阵闷雷敲响,仿佛有无数闪电沿着云层滚滚而来。
通天翻了翻白眼,道:“劈你个头。”
雷声静了。
“……”
通天道:“没事,春雷,继续说。”
浩然哭笑不得,通天又解释道:“你大师兄吃了姬丹送的鸡,很是满意,今日回九天雷部当值去了。”
浩然满脑袋黑线地点了点头。
秦舞阳冷嘲道:“巫蛊邪惑,妖人妄言,怎当得真?一国太子,难道便是如此懦弱之人,便是如此易受把持之人?!”
太子丹想了想,道:“请荆轲先生来,我有计较。”
浩然完全无视了秦舞阳,在场数人随便一个伸根手指头就能将他给揉死了,倒也不计较其无礼,只朝太子丹道:“成不了还得去?”
太子丹微笑道:“终我一生,今儿知道,师父是帮着我的,纵然成不了,也是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