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握紧双拳,敛了神,抬起眼眸与宋逸舟道,
“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话毕,自顾自上了楼。
那小二探头探脑的,见到容玉上来,连忙头一缩,回房间去了,容玉也不管他,只往老马处走去,老马瞧了他一眼,自嘲轻笑一声,只抆着自己嘴角的血,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原是两口子打情骂俏了还,叫老子这不长眼的凑上去,该!”
容玉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已没有了往日里那副尖利挖苦的模样,他从怀里掏出了帕子,给他抆干净脸上的血迹,将他扶了起来。老马初时还不愿意,又瞧见他脸上失魂落魄的模样,目光一滞,便借着他手上的劲儿,龇牙咧嘴站了起来。
等站稳,他看都没看一眼容玉,“你们俩姘头好自相会去吧,不用理我。”
话毕,当即甩开容玉搀扶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容玉轻轻叹息,朝着不远处站着的宋逸舟看了一眼,低下了头,径直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宋逸舟眸中带着隐忍的波涛,牙根耸动着,还是跟着容玉进了他的房间。
原本整洁干净的房间经由方才的大战,早已混乱一片,容玉将地上的枕靠捡了起来,拍了拍,丢在床上,
宋逸舟冷冷的声音在背后,“看来又在你手里栽了个男人,咱大嫂可真有本事。”
容玉捏了捏衣角,似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般,淡淡道,
“今天你见过我的事,永远不要跟任何一个人讲。”
宋逸舟嗤笑,“你是想说不要跟大哥说吧,他如今可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猜我若告诉他你还活着,他会怎样?”
容玉木然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宋逸舟嗤笑,“你以为凭着这个就能把我如何?”
容玉缓缓道,“宋大将军岂非我这等人能伤害得了的,但若是让他知道我还活着,我不介意他同时再接到我的死讯。”
宋逸舟咬咬牙,“你在威胁我?”
容玉没有二话,猝然拔开鞘子,双手一握,便狠绝往自己心口捅去。
宋逸舟大惊,瞬间踢起一块碎木,打掉他手上的匕首,容玉再复扑了过去,又去拾地上的匕首,宋逸舟立时将之踢得老远,握住容玉的双肩,控在怀里,恨声:
“你疯了么!”
容玉眼泪簌簌而下,他咬着牙,
“宋逸舟,我求你,你别问我为什么,也别告诉他,否则我真的会死。”
“我一定会死!”
宋逸舟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怀里的人,好让自己不必这般自我折磨,但最终,他闭了闭眼睛,颓然放开了他,
“好,我答应你。”
***
宋逸舟坐在大堂中间,容玉从后厨出来,给他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饭与清汤。
宋逸舟冷着脸,拿过了筷子,快速往嘴里扒拉着,二人就这般相对无言坐着。
宋逸舟喝下了最后一口清汤,这才放下筷子,瞧着那空荡荡的碗,嘴角带着一丝自嘲,
“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吃什么都不香,你这小子,不光蛊惑人心,还拿去了别人的一副肚肠,真不知我们宋家上辈子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辈子这般报复。”
容玉低头不语。
宋逸舟知道自己这样说话未免太像怨妇,然而他忍不住,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沦落成这般模样了,目光触及容玉那副默然的死样子,心里生恼,又觉得心酸,怕当场失态,只能死死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涛。
“年前陛下祁天殿犒军,我回京了一趟……那孩子长得很像你,大哥很疼爱他,然每每见之总伤心不已,觉得是因自己要了这个孩子才累得你难产而死,他这人本最是通达,如今却……你是没瞧见他如今为朝廷卖狠命的模样。”
宋逸舟口中虽不说,但其实一直敬重他这位异母同胞的兄长,回忆起上次见到他大哥的模样,心间戚戚,
“原以为只有我这等粗人才会如此堪不破迷障,不成想大哥这般敏慧通达之人,居然也有今天。”
“——容玉,你一颗心是铁做的么?你究竟为什么?为什么?!”
容玉心酸难以再忍,扑在桌上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