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宋俨明的主院那里待上半天,用过午膳后,宋文彦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定力甚好,虽百般惦念着去容玉那儿一趟,但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书房将功课温复一遍,又练了些字帖,等日头偏斜,这才喝了口水,叫上自己的小厮:
“长柏,走,我们去西苑一趟。”
长柏帮他收了笔墨纸砚,有些好奇:“这是要去西苑作甚么呀?”
宋文彦有些神神秘秘的:“今日带你去见见一个神仙似的人物。”
长柏笑:“这可奇了,怎么从没听其他人说起过西苑住的什么人?”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长柏自小跟着宋文彦驻在国子监听学,少有在侯府待着的时候,一来平阳侯府御下甚严,下人之间也不大嚼舌根,更不会跟长柏这样小孩儿八卦,再者上次容玉来的时候恰巧长柏的□□母去世,回青州老家奔丧了十几日,所以压根儿没有听闻过西苑那尊大□□号。
他本是孩儿天性,虽比宋文彦还大上一岁,但性子更为跳脱,这会儿看见少爷难得兴致勃勃的模样,自也是心生向往:
“少爷这么一说,这可真要去见识见识了。”
宋文彦抿嘴微笑,让长柏给他换了件罩衣,沃了一把热毛巾抆过手脸后,便带着长柏往西苑去了。
***
夕阳染红天际,西苑的耳门紧闭着,大门两侧已经有四个侍卫严严实实把守着了。
容玉坐在软塌上,龇牙咧嘴地屈起右边膝盖,掀起下摆,将裤脚往上卷了卷,露出一段窍细白净的腿,但膝盖上却是一片狰狞的青紫,衬托着白玉似得肌肤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容玉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这豆腐身子也太不经摔了,这么磕碰一下,早上的时候还只见红通通的一片,午睡起来居然转为了这么大块的青紫。
伸指轻轻碰了一下那块淤痕,一阵刺痛袭上心头,容玉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妈的,宋俨明这混蛋!
他一边骂一边拧了块热帕子,轻轻敷在那块青紫慢慢地揉着,心里更是将宋俨明劈头盖脸地骂了十几遍。
难不成他真的要一辈子困守在这座小小的院子?!
容玉咬牙切齿地想着。
等换了几次热帕子,听见外面有动静传来,这院子除了阿良,便只有打扫的仆妇会往这来,而仆妇一般是清晨时分过来的——难不成是阿良给他送饭来了?
容玉将帕子丢在铜盆里面,放下了裤脚,纵身从软塌上下来,看见宋文彦从外头进了来。
不由得一愣:“你怎么来了?”
宋文彦笑道:“今日国子监休课,便过来坐坐。”
他指了指外头:“苑门怎么守了这么多府兵?”
不说便好,说了容玉便一肚子气,正待酸酸地讽刺上一句,又见宋文彦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一双瞳仁漆黑光亮,满腔赤诚,半分偏邪都没有。
容玉吐了口气,这是他跟宋俨明之间的龃龉,与这孩子并无半分关系,再说,宋俨明是宋俨明,宋文彦是宋文彦,把怒火牵扯到一个孩子身上算什么。
当下轻声咳了咳:“嘿,谁知道呢?”
宋文彦好久没有见到容玉了,见他一如记忆中的仙姿模样,心里更是生了几分亲近,由衷道:“容哥哥,我可许久没见你了。”
这般软乎乎的话从那张小老夫子的嘴里说出来,自然是让人心头愉悦,容玉不由得乐了,捏了捏他的脸蛋:“真有良心,还专门跑过来看我。”
他这才瞧见宋文彦身后还跟着个小厮打扮的年纪相仿的孩童,对方面上呆呆的,半张着嘴看着自己,又见容玉朝他看过来,连忙将头低下,脸慢慢蒸红了。
宋文彦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厮,长柏。”
“长柏,你过来,见过容公子。”
长柏回过神来,更是满脸通红:“公子好。”
“你也好呀,小朋友。”
容玉了然笑了笑,只伸了一个懒腰,坐了下去,半倚靠在那张贵妃榻上,姿态舒展:
“可惜我这院子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你们过来,也只能在这院子里大眼瞪小眼了。”
话毕,他突然起了些兴致,又坐了起来:
“对了,你们平时玩什么?”
“自然是描摹名家、御马射箭……”
容玉立刻打断这小老夫子的话,“我去,我说的是玩,你那叫玩么?”
他挑了挑眉,在脑里搜索着些古代儿童能玩的玩意儿:“难不成那些骑竹马、打陀螺、鞭春牛,你们都不玩的么?”
“时日匆匆,怎可玩岁愒日。”
宋文彦回答得一脸正气。
容玉简直没有当场给他翻一个白眼,好好一小孩,怎么满脑子迂腐,当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兄弟!今儿你来我院子里就是带你浪费时间的!”
容玉这几天已经闲得快发疯了,看见人来自然不会放过。
前些日他让阿良带来些厚油纸裁剪成五十四张,做了一副牌,自娱自乐地玩,都快像老顽童那样左右互搏了。
他本想让送食盒过来的阿良留下来陪他玩几牌,然阿良疲於□□,又要顾着后院的杂事,又要回家照料母亲,还要大晚上蒸糕,然后挑着担子去卖,一天的时间都不够用的。
容玉哪里还忍心让他陪自己打发时间,这会儿看见这两个小朋友自然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儿一样。
看见容玉发着光的眼睛,宋文彦心里有些被猎物盯上了的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