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老侯爷有外室这事儿,戚总管是知道的,因为安置外室这活儿就是他操办的,只老侯爷去了后,他也就默默地断了那边的供养——北安朝极重名节,倘若私德有亏,都察院的弹劾折子立刻便递到御前了,他委实不明白一向威重沉稳的老侯爷怎会像外面那些个登徒子一般养起了外室。
不过据他所知,老侯爷统共只见过对方一面,整个过程他都在场,这厮何以有机会就怀了?
且那次会面之后,老侯爷不知何故,当晚便咳了血病倒,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便去了,哪来的空隙让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怀上平阳侯府的种。
这厮铁定在说谎!
戚总管立刻放下了脸,“你再这般胡诌,我立时差了府兵将你押送京兆尹,莫要跟我说没提醒你!”
“哼!你这刁奴好没道理,虽老侯爷未来得及娶我过门,但改变不了肚子里的这块肉姓宋的事实,你区区一个总管怎敢如此待我,人老侯爷当初还跟我说了,咱生出来若是儿子,将来的侯位可是要给他承袭呢!”
戚总管听他说得愈发荒唐,脸都黑了,
“来人呐!赶紧的!将这混子拖下去!”
容玉哪里容对方得逞,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苍天啊!刁奴欺主!老侯爷去了,留我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双儿独活,我还不如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死!”
容玉捏着嗓子叫着,居然也从眼眶里掉出几滴眼泪来,他本是痞赖行径,但衬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却是楚楚可怜极了,仿佛真的受了莫大的冤屈。
府兵在旁面面相觑,进退不得,被戚总管一记狠厉的眼神过去,这才忙不迭上前去将哭闹蹬脚的容玉给按住。
容玉哪能轻易给人制住,顺势翻身一滚,死死搂住门口石狮子的脖子,更是扯着嗓子了:“我不活啦!我要带侯爷的孩子一块儿!去!死——!!”
他生怕动静闹得不够大,更是拔高了声音。
如他所愿,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儿是京城的主干道,往来宾客甚多,容玉本就是一张招摇的脸,他这般一闹,自然众多路人纷纷驻足停留下来,指指点点看起了热闹。
看着窃窃私语的众人,戚总管面皮一紧,心下焦虑,老侯爷刚走,平阳侯府本就是多事之秋,万一再被有心人参上一本,那可就糟了,连忙指使了府兵:
“愣着干甚!赶紧给他抓下来堵了嘴丢衙门去!”
“啊啊啊——杀人啦!”
府兵一靠近,容玉一骨碌爬上了石狮子的上方,继续惨叫:“救命啊!刁奴杀人啊!”
容玉灵活的紧,在高大的石狮子上跳来跳去,滑不留手的,俩府兵在下面围堵着,一时耐他不可,在内廷的府兵听闻外面的喧闹也跟着出来围剿容玉,
容玉见势不妙更是拚命大喊:“救命!”
“放开他!”
终於有两个汉子看不过眼,上前挡在府兵面前:“天子脚下,便是王侯也要守法,难不成就这么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双儿?何况人家肚子里还有孩子了!”
谢天谢地!终於来人了!
容玉一喜,立刻从石狮子上跳了下来,忙不迭躲在两个汉子身后,楚楚可怜地抓着他们的衣襟道:“二位大侠救命!”
被美人喊作大侠,两个汉子无端端觉得自己伟岸许多,更是有心护他到底,其中一个汉子朗声道:
“今次若不给个公道,咱就算是一介平民也要告到御史台要个说法!”
“胡闹!”戚总管青筋直冒,只想将容玉从那两个汉子身后揪扯出来,直接打一顿给丢到郊外去,“这等顽赖之人的话你们也信?!”
容玉从两个汉子身后伸了脖子出去,口齿伶俐:“你污蔑人!你不心虚叫人抓我作甚么?”
“你——”戚总管被容玉的一番抢白激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气得一拍大腿,哆嗦着手指着容玉骂府兵们:“你们吃干饭的么?一个混帐小子都抓不住么?”
“瞧瞧!他们就是做贼心虚!”容玉更是紧紧抓住两个汉子的衣襟,“两位大侠救命!”
“公子放心,我们定当护你!”
正待这剑拔弩张之际,一辆马车徐徐靠近,穿过人群渐渐停了下来。
“吁——”车夫掣住了缰绳。
焦心似火的戚总管认出了马车上的平阳侯府的信灯,心间一凛,连忙迎接上去。
门帘起开,走出一个人来,来人长身而立,身着绛红色的朝服,显是方从宫里出来,他取下官帽交由一旁的侍从,露出一张颇是俊朗的脸,他面色平静,但目光如炬,自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威仪,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戚总管恭恭敬敬拜首:“侯爷!”
府兵们亦是随着纷纷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