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有压不住的念头在胸口烧,烧得心肺生疼、骨头灼痛。

穆瑜抬手回抱住年轻的父亲,他的父亲没来得及老,世间记得的穆车王永远意气风发、荣耀万丈,就连最后成绩跌落的那两年也被选择性忽略。

“……最后那一段情节,是您本人希望这样拍摄的吗?为什么没有按照真实结局复现?”

那部赛车电影的发布会上,记者举着话筒追问:“您在昆仑天路的感受是什么?会想起您的父亲吗?是怀念还是遗憾?当年……”

这种问题堪称冒犯,彼时铁灰炫酷经纪人还没走,毫不客气地将话筒隔开,视线冷得将那个记者冻得钉在原地。

但真要讲实话,穆瑜其实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那时候不怀念也不遗憾,他只会沉浸式体验派的表演方法,他那时当自己是父亲。

他当自己是穆寒春,他这样告诉自己,你是车手、你是丈夫和父亲、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开快一点,你就能回家。

他放纵自己短暂沉溺在这样的幸福世界里,醒来时车辆AI正大声报警,铁灰色的经纪人死死按着他握住方向盘的手,眼睛都要气成铁灰色:“……你在干什么?”

天很蓝,那是种高饱和度的明净的蓝,风把雪卷得纷纷扬扬,远处山峦叠嶂,放眼白雪皑皑。

这里的路况很差,有极为严格的限速,他的车速到达了危险的警戒值。

他不是赛车手,他没有去考赛照,现在不是赛间,不能把车开得这么快。

他平时其实也不会把车开得这么快。

“我在……”二十三岁的穆瑜醒过来,他在昆仑之巅,冰雪覆盖的天路上,这里很冷,冷得叫人想不通怎么会有一场烧毁一切的火,“我在……难过。”

他把车开到路边停好,拔下钥匙,远离危险的悬崖,向经纪人道了歉。

“我在难过,我很难过。”他轻声说,“我想家。”

荣野依然牢牢按着他的手,几乎压在驾驶位上,盯着他,像是不相信他仅仅是难过,就把车开出足足四十七点五公里每小时。

……对一棵树来说,这简直是夺命狂飙了。

“有多难过?”笔直笔直的大榕树弯下腰,单手护住他的颈后,低声问,“抱一抱能不能好?”

平时都是能好的,年轻的影帝非常好哄,抱一抱立刻就好。

不方便靠近的时候,拿个纸团砸一下,也能得到一个画着笑脸的小飞机。

但这次没能哄好,榕树耿耿於怀,把这件事刻在年轮上:今天人类说他哄不好了。

「他说他没有家了。」

榕树恶狠狠地在年轮上记:「明天就去查怎么抢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