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榕树。”荣野说,“没注意,总是没注意。”
原本特意穿戴整齐,把围裙都熨平的少年榕树,现在顶着一脑袋木屑,围裙的系带开了,身上沾着些尘土,鼻尖都有一块黑。
穆瑜身上没有手帕,攥着袖口,替他抆眼泪。
“是我的原因。”他认真为他的树辩解,“我声音太小了嘛。”
穆瑜哄他的树:“下次睡觉前,我在枕头放个喇叭。”
荣野:“……”
穆瑜笑着抬手,揉乱大榕树的头发,帮他把那件围裙脱下来。
荣野抱起他,想带他去吃早餐,又发现自己浑身是土和木屑,把穆瑜也弄得脏兮兮。
在榕树的记忆里,从没见过穆瑜这样的时候。
即使是最难熬的十三岁,少年时的穆瑜辗转在医院和睡眠舱,也一样永远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同那些窥伺的镜头对峙。
那些镜头越是想抓到他的弱点、抓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就越寸步不退,攥着手杖把肩膀挺得笔直。
这种格外固执的对峙,后来成了穆瑜的余习。在上一次轮回中,直到最后不得不离开,荣野也没见过这样的穆瑜。
被一只麻袋绑架,又在回家的第一晚就掉到床下的小木鱼,心情很好地把围裙往自己身上比划,发现实在是太长,就临时征用成了披风。
掉到床底不在意,弄的脏兮兮也不在意,依然很舒服地靠在他怀里。歇一会儿攒够一波力气,就继续耐心地抬手,帮他一点点摘掉叶子、捡干净木屑。
被这份安宁牵着,勒在榕树树心的那团铁丝似乎慢慢松了,疼痛懊恼渐渐淡去,风拨得树叶沙沙轻响。
“我们的家……”荣野说,“需要一张大床,靠墙放。”
他还得去做个新造型,他得问问别的树,穿书局最好的树木造型师是谁。
如果对方能帮他把树冠修理一下,他愿意支付任何报酬。
穆瑜正在穿书局的商城挑选喜欢的沐浴露,他听见他的树低声嘟囔,就停下筛选,仰起头:“什么?”
“……需要一张大床。”荣野低声说,他知道穆瑜家里那些孩子,要是他老是不小心把穆瑜挤下床,那些孩子绝不会准他跟老师一起睡,“不然——”
被他抱着的少年偏了偏头,轻轻眨眼,一本正经地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句听清了,大床,要靠墙放。”
“下好单了。”穆瑜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地址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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