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润声一点点说着心里的话,他没有觉察,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能顺利地把这些话说出来:“我想让他们为我骄傲。”
银线松开那些小朝天辫,傀儡师伸出手,把眼睛亮晶晶的小缄默者圈进怀里,在背上轻拍。
小缄默者的眼睛干净清亮,依然微微地弯着,声音却在发抖:“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我发现……我想不起爸爸妈妈的样子了。”
“我梦不到爸爸妈妈了,这完全是我的错,我把家弄丢了。”
“这是我的错,我在墓碑前和他们拉了勾,告诉他们别怕,我已经长大了,我会保护他们。”
“可我被人骗了,我把他们弄丢了,我已经很久没回去看过他们了。”
时润声突兀地停了很久,才又轻声说:“我在梦里找爸爸妈妈……可只能找到一阵风。”
“我知道。”穆瑜低下头,问藏在被子里的小花猫,“很难过,是不是?”
这一次的小缄默者没有再说“我很好”,也没急着谈下一件事。
时润声大口喘气,像是快要溺水的孩子,紧紧攥住手腕上的银线,抓住傀儡师的衣袖。
小缄默者手忙脚乱地往他怀里躲,像在躲什么纠缠不休的梦魇,这梦魇夜夜入梦,叫人不再敢合上眼睛。
穆瑜把挣扎想躲起来的孩子用衣服盖住,护进怀里。
有好一阵,屋子里都只有小缄默者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又过了好一阵,绷紧到痉挛的僵硬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我给您讲睡觉的道理吧,我看了很多书。”时润声说,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我来教您睡觉……您不该在睡前听这些的。”
小缄默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变得轻松:“我们该聊点轻松的事,比如我想和您学让石头在水上飞。”
“打水漂?”傀儡师说,“完全没问题,但你得多吃点饭,再长点儿力气。”
小缄默者保证:“我会好好吃饭的,您也要好好睡觉。”
傀儡师问:“真的不能不睡吗?我已经很久没怎么睡过觉了,我好像不太需要睡觉。”
“不会有人不需要睡觉的。”藏在他怀里的孩子张开手臂,努力地、温柔地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地拍。
小缄默者说:“不喜欢睡觉,大概是因为总做不到什么好梦。”
“我来给您讲故事,把我收集的声音送给您。”
时润声说:“我有下小雨的声音,有在森林里踩着落叶走的声音,还有篝火燃烧的声音和流水声。”
他自己从不舍得听,因为缄默者的力量从来不允许被这么浪费,去模拟那些毫无用处、最多只是听了能让人睡个好觉的声音。
伤害人的人不以为然高枕酣眠,不能理解自己不过只是随口说了句话,怎么就能让那个闷葫芦似的小缄默者在意成那样。
“有这么严重,至於睡不着觉?”有人走到角落里,皱着眉说,“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