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招手,所以大狼狗挣脱了锁链,哀鸣着追上去,追了一路。

后来再也没人见过时润声的大狼狗。

这种事没多少人在意。只是偶尔有执行任务的队伍回来说,森林里仿佛又多了只新的兽灵,见到兜帽就要凑过去嗅一嗅。

兽灵会翻肚皮、会摇尾巴,但从不对着人,只是对着一棵小杜仲树。

它叼着透明的锁链,把锁链的另一端递给小杜仲树。

发现树不动,它就一圈一圈,叼着锁链绕住树干,把自己拴住。

它守着树等风来,等风摇动小杜仲树的枝条,等风带小杜仲树摸它。

……

穆瑜走到大狼狗身边,用一根带肉的大骨头,交换走了大狼狗在身后护着的、正在草地上沉睡的小缄默者。

“宿主,现在是一切的起点。”系统汇报时间线,“这是时润声第一次被抛下。”

“伤害转移”是缄默者最常被使用的方式之一。他们可以和哨兵、向导任意匹配,所以只要被纳入向导空间,就能在言语的指引下,成为一切伤害的承担者。

在任何世界其实都是这样——即使是那些言语无法具象,留不下实质性伤害的世界,那些寡言安静、秉性纯厚温柔的孩子,也是最容易被迁怒发泄,被拿来撒气的对象。

当言语能化为刀匕,留下的伤痕只会更深,更鲜明、直接和残忍。

这是时润声第一次被丢在原地,却不是时润声第一次受伤。

在他主动去找杜槲,想要帮忙、想要靠自己努力承担责任,想要成为这个家的一员的时候,其实就被实验过了这一类的言语。

时润声不记得这些事。

他不记得那些生效的言语,杜槲抹去了他的记忆,小缄默者偶尔在梦中悸栗,却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流泪。

“不要躲。”被支配的、像是傀儡一样的小木头人,听见耳边的声音,“你理当承担这些。”

“你该懂事,该认命,该听我的话。”

“没有别的路可走。”

那声音宣判他:“你生来有罪。”

杜槲把时润声带回家,就是看中了他作为缄默者的特性。

——说白了,杜槲从一开始要的,就只不过是一个能移动的无限血包,一棵能剥皮的杜仲树。

这件事一开始还会对时润声隐瞒,后来杜槲用梦境灌输的愧疚压得他喘不上气,就不再费力气哄他。

时润声像是无言的春雨,生来就要润泽土地,供养草木萌芽生长,很容易就会接受那些有道理或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强加於他的责任。

小小的缄默者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没关系,只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还不够努力。

等自己变得够强了,就能背负这些责任,就能偿还欠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