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
於明朗愣了愣,惊讶地睁大眼睛,「据我所知,安洛是你的大哥吧?你对他的了解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还需要我去查吗?」
安泽沉默片刻,说:「我让你查的是另一个安洛。」
於明朗疑惑地眨眨眼。
安泽低声解释道:「他跟我哥哥同名,在二十七年前乘坐温哥华到国内的航班,不幸遭遇了空难。」
於明朗困惑地挠挠头,「你的说,你要查的是二十七年前死於空难的一个叫安洛的人?」
「对。」安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写下一行数字,再从桌面推到对方的面前,「我需要那个人生平的全部资料,以及他所有亲属的资料。这是预付的订金。」
於明朗接过支票,看了眼上面的数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起来,「这笔生意我接了,等我的好消息。」
安泽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的效率,也相信你会遵守职业道德。」
於明朗扬了扬手里的支票,笑着说:「那是当然。你放心,调查的结果,我保证不会告诉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嗯,谢了。」安泽一口气喝光桌上的咖啡,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今天的天气很好,早晨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可安泽的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早晨从医院出来之后,安泽就把沾满血迹的衣服扔掉,去对面的商场买了件新的衬衣换上,他不想回家,也不知该去哪里,就到附近通宵营业的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顺便用手机上网查了查安洛所说的空难的事。
二十七年前,的确发生过一起空难,从温哥华机场起飞的一架国际航班在起飞五分钟后左侧机翼起火,飞机在空中爆炸坠毁,机上一百多人全部遇难。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关於那起空难的报导屈指可数,网上也没有办法查到遇难者的名单,可至少证明,安洛并没有说谎。
安泽看着网上的报导,心里渐渐升起一片凉意。
他很想说服自己,或许哥哥只是失忆之后思维混乱了,或许哥哥也曾在网上看到过这起空难的新闻,或许哥哥只是以这样的方式逼自己离开,他还是自己的哥哥,他不可能是另一个安洛。
虽然在心里寻找着各种理由,可每一个理由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安泽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终於下定决心,打了电话给於明朗。
让私家侦探去查清楚安洛的底,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能给这件事下定论的办法。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说服自己,他不能光凭安洛的一面之词就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不能在毫无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接受「哥哥已经去世」这样残酷的事实。
可是……确认之后呢?
确认之后,又该如何面对这个……跟哥哥一模一样的安洛?
安泽烦躁地抬起头来,迎上了一道刺眼的阳光。他的眼眶非常的酸涩,再加上昨晚一夜没睡导致的疲劳,直视阳光时,居然会有种晕眩的感觉,刹那间,眼前的一切突然被黑暗所吞噬。
安泽轻轻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视野中终於渐渐恢复了光明,早晨上班的高峰期,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身边的每个人看上去都非常的忙碌,可是安泽站在街头,却茫然地找不到自己该走的方向。
他突然记起小的时候,刚刚回国的他对周围的环境非常陌生,有一次妈妈带着安家几兄弟去游乐场玩耍,安泽在游乐场的门口看见一个卖小玩意的推车,好奇心强烈的他跟在那个推车的后面走了半条街,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家人全都不见了。
那个时候,他的中文还不太流利,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人问路,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周围的人一个都不认识的恐惧感觉让小小的安泽手足无措。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脸上的表情满是焦急,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快步走过来——
「安泽,你怎么乱跑,我们在到处找你!」
带着责备的声音响在耳边的时候,安泽甚至要高兴地哭出来,他想都没想就扑到了安洛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稚嫩的声音带着委屈,「哥哥……」
安洛被突然扑过来的小孩子吓了一跳,看他一脸可怜的样子,心软之下,责备的话全部吞回腹中,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好了,别怕,有哥哥在……没事了……」
那个时候,安泽就想,在人群里找到他的哥哥,轻轻用手指抚摸着他头发的哥哥,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定要做一个最好的弟弟。
那天下午混乱的街头,安洛牵着安泽的手,找到了那个卖小玩意的推车,给好奇心强烈的安泽买了一条项链。
安洛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安泽一直把那条项链戴在胸前,一戴就是十多年。到了现在,项链上的坠子甚至连颜色都看不清楚,可对安泽来说,那依然是最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那是哥哥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耳边突然响起汽车刺耳的喇叭声,安泽猛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用手抓住胸前的项链,在心底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
安泽知道,哥哥这个称呼,以后,或许再也得不到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