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安泽忍不住皱了皱眉,用手狠狠按住那里的伤口。
其实刚才在别墅里,他为了保护安洛,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被一颗子弹所射中,当时情况危急,安泽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安洛,后来安扬的手臂受伤,安泽便忍耐着疼痛坐在了驾驶座的位置。
安泽急於逃离困境,注意力全放在开车上,加上子弹射中的位置似乎避开了血管,流的血并不多,黑色的衬衣被血迹染红又不是太明显,所以安洛和安扬都没有注意到安泽其实受了伤。
当然,安洛当时更在意的是安扬的伤势,他只顾着给安扬包紮伤口,完全没有在意前排开车的安泽正在忍耐着多大的痛苦。
当时安泽的心里还有点吃醋,总觉得他对安扬的关心比对自己要多上好几倍。
到了安扬家之后,安泽的伤口疼得厉害,而安洛的注意力却在屋内的家具上,安泽又不想开口说「哥哥我受伤了,你能不能帮我包紮」这样可笑的话,他只好自己去卫生间处理伤口,因为伤在背后看不清楚,出血似乎也不多,安泽也就没去理会。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难过的,只是安洛的态度。
本想跟安洛好好聊聊,没想到,处理好伤口之后到卧室看他,却被告知了如此可笑的真相。
之前,安泽的确对安洛有过一些怀疑,比如,失忆之后的安洛对他的态度突然好了许多,他会对他微笑,他不反感他的拥抱,他还会耐心地吃掉他所做的饭菜,放在以前,这样温馨的相处是安泽想都不敢想的。
可他也有很多地方完全没有变,比如睡觉的时候喜欢裹被子,爱吃的菜还是那几样,虽然讨厌甜品,却对抹茶蛋糕十分偏爱。
安泽以为这只是失忆的缘故,失忆导致他的性格变得略显温和,安泽也非常喜欢现在这个温和的哥哥。可是没想到,他跟以前的安洛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这样可怕的事实实在很难接受,可安泽却不得不接受。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安洛刚刚用高超的枪法在那样危险的境地化险为夷,在那一刻,他的处变不惊、精确判断、冷静出手,都不是以前的哥哥可以做到的。那一刻的他,完全是另一个人,对安泽来说,非常陌生的人。
自己所敬爱的哥哥其实已经死去了……
他已经死了,永远的,不存在了。
安泽茫然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心里好像突然被挖去了什么一样空空荡荡的,安泽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该去哪里,只是一直顺着街道往前走,努力让混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眼前的大门有些熟悉,安泽停下脚步,抬头看到市中心医院的招牌。
深夜里,医院的急诊室依旧灯火通明,有几个医生护士在来回忙碌着,安泽想起留在肩上的子弹还没有取出来,於是走进了医院的急诊病区。
刚走进病区就对上一道熟悉的目光,穿着白大衣的周承平惊讶地道:「安泽?」
安泽点了点头,「今天又是你值夜班?」
面无表情的安泽,周身笼罩着一股奇怪的凉意,就像是刚从冰窟里走出的来一样。
周承平吓了一跳,赶忙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了?这么晚来医院做什么?」
安泽说:「受了点小伤,你帮我处理一下。」
「好,去治疗室。」周承平拉着安泽往治疗室走,到治疗室之后,让安泽坐在床上,周承平一边拿一次性手套,一边问道:「伤到哪里了?」
「肩上。」安泽说着便脱掉了衬衣。
周承平看见背后的伤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后背靠近肩膀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流出的血没有及时处理的缘故已经凝固了,跟衣服紧紧粘在一起,安泽刚才脱下衬衣时牵动了伤口,一片皮肤被强行撕裂,暗红色的血迹粘在裂开的伤口处,在灯光的照射下看上去极为狰狞。
周承平怔了一会儿,才说:「是枪伤?到底怎么回事?」
安泽平静地说:「没什么,帮我把子弹拿出来。」
周承平还想问,可看见安泽苍白如纸的脸色,也只好把一切疑问都吞了下去。
伤口必须及时处理,否则会引发更严重的感染。周承平皱着眉头,转身拿来消毒包和手术用具,用棉球沾上酒精轻轻抆掉那些凝固的血液。
冰凉的酒精跟伤口接触,安泽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
周承平知道他一定很疼,只是安泽的性格,即使再疼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周承平尽量放轻了动作,把周围的血迹一点一点抆拭干净,柔声说道:「你忍一忍,取子弹的时候我会给你打一点麻药。」
「嗯。」安泽咬紧牙关,轻轻闭上了眼睛。
治疗室里静得落针可闻,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承平终於把射入肌肉的子弹用镊子夹了出来,放在了盘子里。
用棉球压住还在流血的伤口,等血止住了,然后再仔细地把伤口用绷带包紮起来。
直到伤口处理完毕之后,周承平才轻声问道:「你半夜三更跑到医院里来,还中了枪,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泽说:「没什么,别问了。」
「安泽……」
「我想静一静。」安泽轻轻皱起眉头,「承平,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
「包括我父母,我不想让题目担心。」
对上安泽毫无温度的目光,周承平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护士敲了敲治疗室的门,小声说:「周医生,17床那个病人血压突然升高,头疼的厉害,您要不要去看看?」
周承平说:「知道了,我马上来。」
安泽回头道:「你去忙吧,不用理我。」
周承平还是不太放心,可毕竟病人的情况比较紧急,他也不好在这里陪安泽,於是把安泽带到隔壁的值班房,说:「你到我的值班房休息一会儿吧,那里有一张空床。」
安泽点了点头,「知道了。」
「喝点热水,我先去看看病人。」周承平顺手给他倒了杯热水便匆忙转身离开。
后来,周承平因为几个病人的突发情况比较严重,一直忙到了早上七点。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也相继起床,开始做准备工作,忙碌的早晨又一次拉开了新的一天的帷幕。
周承平抽空回到值班室里,却发现安泽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张床上的被子依旧整整齐齐,并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旁边的桌上用一次性水杯倒了一杯热水,此时也已经凉透了,水是满的,似乎根本就没有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