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晚上十点,医院走廊。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走廊的尽头走了过来,在ICU重症监护室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看上去很疲惫,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时,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挺得笔直。他僵硬地靠在墙上,目光却一刻不离地看着病房的方向。
重症监护室里,病床上的人全身都被包得严严实实,身上插满了各种输液管,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人世。
「哥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奇怪的沙哑,劳累了一整天的缘故,深邃的眼睛里也是布满了血丝,「你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能挺过去……」
安泽原本认为,在经过了上一次的惊心动魄之后,他已经足够坚强,他可以像上次一样在电话中冷静地说:「你认为我应该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对着谢绝探视那几个字发呆?」
可是现在,他的确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对着谢绝探视那几个字发呆。
他根本不想离开,更不敢离开。他怕自己一转身,安洛就会出事;他怕自己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原来,说出冷静的话如此容易,可真正做到,却太难。
上次能够克制住自己不飞到医院去看他,只是因为有紧急任务将要执行,身为一个军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他必须以任务为重,所以,他才能在打电话给周承平确认哥哥已经抢救过来之后,迅速地收拾好心情,专心地跟战友们一起去执行任务。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倒在远处,想要冲过去抱紧他,却突然被混乱的人群所隔开,只是那么十几米的距离,却变得遥不可及,声嘶力竭地叫着哥哥的名字,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那一刻,安泽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否则,胸口那种窒息一样的痛苦又是为何?
救护车,医院,警察的盘问,耳边嘈杂的声音……
混乱的一个上午,安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脑海里一次次回放哥哥在面前倒下的画面,安泽很想扑到他的面前为他挡下所有的伤害,可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救护车抬走。
强烈的懊悔和自责,几乎要将安泽整个给淹没。
此刻,夜深人静时,他终於冷静了下来,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病房的门前独自坐着。如果这是哥哥最艰难的时刻,安泽只想,在门外默默地陪着他。
陪着他就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安泽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手机时间显示十一点半,不知不觉,他居然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安泽接起电话,就听耳边传来周碧珍冷静的声音:「安泽,你在哪?」
安泽说:「我在医院。」
周碧珍皱了皱眉,「医生说你哥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重症监护室又进不去,你还待在医院做什么?快回家来。」
安泽说:「没关系,我今晚就待在医院,万一哥哥半夜出什么意外要做手术,我在这里也好及时处理。」
「安泽……」
「妈妈早点睡,不用担心我。」安泽的声音有种不容拒绝的固执。
周碧珍沉默片刻,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穿着一身白大衣的周承平风风火火走了过来。
安泽看见他,疑惑地道:「承平?你来做什么?」
周承平无奈地道:「姑姑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还待在医院里,连晚饭都没吃。我那里正好有刚买的夜宵,走吧,一起去吃一点。」
安泽摇头,「我没胃口。」
周承平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病房一眼,说:「放心吧,安洛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待在这里没用,去跟我吃饭,别饿坏了。」
安泽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往里看去,被窗帘隔着的病房里,有个人躺在床上,身上连了各种监护仪的导线,隔着窗户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侧影。
安泽低声问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周承平摇头:「不行,重症监护室谢绝探视,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万一感染了只会更加严重。」
安泽轻轻皱眉,「我这段时间一直按营养师给的食谱给他调养,他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照理说不该比上次还严重……」微微一顿,疑惑地道,「子弹到底射中了哪里?」
周承平说:「手术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伤到了心肺之类的重要器官,否则也不会送来ICU。」
安泽说:「你给我找件无菌衣,我穿上进去看看他。」
周承平忙说:「不行。」
安泽问:「为什么不行?上次他住院,父亲不也是穿着无菌衣去看他的吗?」
周承平沉默片刻,才说:「这次不一样,这回是警方下的令,今天下午特案组的组长亲自过来跟医院领导打过招呼,未免有人趁机暗杀你哥哥,你哥哥在医院里必须接受重点保护,不允许主管医生之外的任何人探视,家属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