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哪里才安全,脑子里只想着从前电力局来扫盲科普用电安全知识,说是漏电了的话地上都会过电的。
他就没命地跑,总觉得脚底下都是电,哪里都不安全。
耿翠娥被电死了。
邻居们都被祝有财给哭号醒了,祝有为家也一样。
被他们偷东西骚扰的人家还没睡着呢,又被他「嗷嗷嗷」地给吵醒。
很快左邻右舍、一大群人又聚过来。
围观的人都是一些唏嘘声,还有提醒安全用电的,有人惊呼自己家也如何如何的,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免得下雨天漏电出意外。
这几年附近农村通了电,虽然总有电力局下来科普,可老百姓根本不耐烦听。
总有很多自作聪明的人想尽办法要私改线路或者偷电,不是想办法把电度表给拨慢就是想办法多用电,比如用违规的电炉子。要用超大功率电器,就需要有更粗壮的保险丝,有些人就会自己改装保险闸,换粗的保险丝,防止大功率电器使用的时候跳闸。
电力局见科普没用,就强制检查,每年县里电力局下来人查的时候,就是村里有些人最忙活的,各种小动作不断。
祝有财就是蹦跶最欢儿的,每次电力局的技术员走了以后他都要去二房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如何偷电如何没被查到。
自作聪明!
正常用电都有可能出事故被电死,更何况这么多违规用电的,因此每年总有人被电死。
常家屯去年还电死一个在家里私自改装电炉子的。
东边草甸子还有个人打雷下雨天在地里干活没走得及,结果头上的高压电瞬间将他击中,眨眼间就变成了黑炭的。
祝有财家的电线就更有问题。
很早祝小安就注意到,她发现他们家电线老化严重,如果里面插了电忘记拔下来,这边动点手脚就很容易联电。如果他们不穿鞋子、或者下雨天,早晨起来开门的时候,大铁门就是最好的导体!
最关键的一个问题,祝有财家为了偷电,改装过保险闸,保险丝比正常的三根粗!
哪怕漏电也不会跳闸的,被电到只有死路一条。
原本她是想用这个办法电死祝高昇的。
结果没需要她出手,祝高昇意外落水淹死了。
现在耿翠娥又电死了。
哈哈哈哈!
她站在人群外面,只听着此起彼伏地议论声和抽气声,心里没有一点怜悯,反而都是解脱。
耿翠娥装疯卖傻,整天拿着刀伺机砍她和爷爷奶奶,要是不把人给弄进精神病院去,早晚有一天自己和爷爷奶奶要中招的。
只是祝有财才是耿翠娥的第一监护人,他不开口送,估计也没人能将她送去。所以祝小安才会想要说服爷爷奶奶,让爸爸给祝有财施压,如果祝有财不肯将耿翠娥送走或者去坐牢,那就让爷爷奶奶出面,将他俩都送去疯人院!
她可以负责出钱!
谁知道,还不等人家来的,耿翠娥倒是死了。
死得好!
她站在人群外围,其实看不见耿翠娥的死状,不过她可以想像,电死的人没有什么好遗容。
下半夜三点多钟,秋雨淅淅沥沥,不大却带着冷风,打在身上凄凄冷冷的。
祝小安站在雨里,没有带斗笠,出来的急也没有披外套,可她却一点都不冷,相反,她觉得这个冬天都不会冷了。
一件黑色的风衣落在她肩头,带着暖暖的体温,挡去了风寒和雨气。
她扭头看了一眼林雪昀,胡同里昏黄的光线笼着他,利索的短发上滴着水珠,反射着光芒像一颗颗碎钻一样。
「怪冷的,回去吧。」
他的声音低柔带着些微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情好,听他的声音觉得丝质般华丽。
祝小安转身往家走,远离人群的时候,她低声道:「突然很想听歌,会不会太冷血?」
林雪昀低笑,「怎么会?你想听什么?」
祝小安调皮地笑道:「小毛驴?」
林雪昀:……
祝小安:「要不就让我们荡起双桨?」
林雪昀:……
祝小安已经开始顺着心情哼起来:「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终点是爱琴海/全力奔跑/梦在彼岸……」
林雪昀:「这是什么歌儿?」
祝小安笑道:「奔跑啊。」
林雪昀:「谁唱的?」
祝小安:「羽……黄家驹吧……」她突然意识到这首歌可真不是现在出的,她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她实在有些得意忘形。
虽然不太擅长唱歌,但人在高兴的时候,哼哼歌曲那是本能。
她赶紧哼哼两声「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希望林雪昀赶紧把之前那个忘掉就当她胡言乱语好了。
想必林雪昀也不会知道的。
果然林雪昀并没有纠缠,似乎就随口一问。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祝萍萍追过来,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被祝萍萍一打岔,祝小安又回到现实里来,听着祝有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祝萍萍是个话篓子,别人不问都忍不住要说,「电死的,那电线漏电呢,被风刮下来。正下了雨呢湿漉漉的可不就导电了,物理课上好像有呢,她正好摁上就被电死了。」
一边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自己家的大门「姐,你检查一下咱们家的呗。」
林雪昀道:「我检查过,没问题。」
祝萍萍舒了口气,「那就好。」
祝小安问道:「祝有财不怀疑别人要电死他拉?怎么还不张罗去报警。」
祝萍萍撇嘴道:「他们俩半夜去偷人家玉米,回来被电死,谁害他啊,报应呗。」
不过天亮后祝有财还是让弟弟去派出所跑一趟,让公安来看看,这一次是王刚和刘公安一起来的。
门口都是他们自己凌乱的脚印,门旁扯出来的电线也因为耿翠娥触电都耷拉下来,烧得焦黑。
王刚去检查了一下保险丝,骂道:「谁让你们自己弄这么粗的保险丝,触电都不起作用!」
保险丝太粗,触电也没有跳闸。
他察看了一圈,「擅自私扯电线用完不及时归位,也不注意检修电线老化得厉害。你们看看,这外皮都裂了多处,通了电随便一碰都得触电。」
他拿着试电笔试了多处,发现都有漏电,气得脸色都青了,「张村长,给县里电力局打电话,让他们下来检查,谁家要是有违规乱扯的,统统拆掉。」
最后结论就是因为祝有财私扯电线、私改电闸保险丝,最终导致祝大娘触电身亡。
那刘公安看看祝有财,问道:「我说祝有财,你前几天才因为喝得烂醉如泥不关门,导致你儿子意外走失落水,今儿又私扯电线导致你老婆触电身亡……」
「公安同志,同安同志,不好这样说啊!」祝有财见刘公安咬着他不放,似乎是要怀疑他故意谋杀儿子和老婆,吓得面色如土,赶紧摆手喊冤。
这种看起来就是意外身亡的,一般也是民不告官不究,毕竟乡下每年淹死的、触电死的,人数也不少,派出所也不会挨个去问,很多如果不报警,公安也并不知道也不会过问的。
办完了祝有财这边的案子,王刚又和祝小安一家聊一下,他感觉得出祝有为夫妇有了不小的变化,现在对闺女不像之前那么吆三喝四、说骂就骂。当然他觉得也可能是林雪昀在这里的关系,毕竟林家非常感激祝小安,对她颇为照顾,祝有为夫妻俩普通百姓,自然会害怕当官的。
「行啦,你们等着电力局来检查的吧,都赶紧好好收拾收拾,不像话。」
王刚也不多说,就和刘公安离开回镇上所里。
路上刘公安对王刚道:「队长,这祝有财家也邪门了,你说这傻儿子和疯婆娘真不是他干的?」
王刚道:「找不到证据,推测无用。他喝酒疏忽、私扯电线,都不是为了杀人,别家也有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意外。」
刘公安点点头,「这祝有财夫妻俩也是作死,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祸害人家闺女。要不是老婆被拘留,儿子也就不会走失落水,老婆也不会疯,也不至於被电死。」
王刚想说这都是命,随即意识到与自己职业冲突呢,就道:「都赶巧了,这也叫天网恢恢。」
干了坏事,天来收。
耿翠娥死了,祝有财直接崩溃,跟疯了一样。
祝有为少不得又给大哥家操办丧事,当天就去火葬,回来已经黑了也没法下葬,还得等第二天。
祝有财临时去扯了白布,自己捆把上,还搭起了简易灵堂,甚至还想逼着祝小安和祝萍萍给耿翠娥穿白戴孝,当孝女。
祝小安直接面都不露,当孝女就更别妄想,恶心她呢。
祝萍萍最后被逼着去了,要是不去她爸要拿巴掌扇她,不得不去。
孝服来不及缝制,直接把白布披上用麻绳一捆就是,给祝萍萍难受的……
耿翠娥娘家父母早没了,有个哥哥早年闯关东去了至今没联系,现在家里也没人,自然也没人来吊唁。
停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就去下葬。
祝有财一身给爹娘才能穿的孝子衣服,哭得撕心裂肺,走一步一磕头,一路磕到自留地的坟茔那里,一边磕头一边哭:「我的贤媳啊——你怎么就去了啊——抛下我一个啊——孤苦伶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