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因为是刑事案件,报案就受理,不需要报案人出审判费。

在审判之前,耿翠娥先接受治疗,之后起码要拘留半个月到一个月。

这期间祝高昇和祝有财两人在家里,就是弄死祝高昇的好时机。

祝小安请王刚不要告诉林爷爷,他们毕竟也年纪大了,没必要为她提心吊胆的。

根据案件真相,这事儿最好的结局就是耿翠娥坐牢,就算林家出面也就是坐牢,所以现在不需要林家。

她不想消耗和林家的那层关系。

从医院回来,祝爷爷把大门锁换掉,房门也上锁,晚上睡觉前要和祝奶奶得了强迫症般一遍遍地确认。

祝有为受了极大的打击,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蔫蔫的,也不再炫耀什么,也不再说要买电视的事儿,甚至连本该忙碌起来的秋收他都有点没力气。

祝妈妈原本还跟祝爸爸嘀咕如果和常三春家成了,这时候就有人来帮忙秋收,不过发生这件事,她也直接蔫了。

她甚至有些害怕。

从之前到现在,一桩桩事件,这一次大房夫妻想出那么一个骚主意……

这让祝有为夫妻俩对祝小安有一种难以言说、不想承认却又真实存在的歉疚。

这种感情和之前的很多感情缠在一起,有点复杂,觉得丢人、歉疚、畏惧之类的,到最后面对祝小安有点心虚,或者确切说就是有点害怕。

怕她有靠山?

怕她不给自己钱?

怕她杀人?!!

他们真的有点胆怯,心虚,害怕,哪怕不是发自内心的关爱和心疼,也会让他们对祝小安有所改变。

没有主动开口让祝小安帮忙秋收,任由她自己来去。

祝妈妈甚至还主动关心她,给她煮鸡蛋让她吃了好好养身体。

更破天荒地给她五十块钱当学杂费,虽然不够却也差不多。

祝小安决定回家住,她当然不是为帮他们秋收,而是要和他们在一起。这样就有人给她作证自己一直在家里干活,万一祝高昇死了,也赖不到她头上。祝有为作证比谁都好使,爷爷奶奶作证就会被人怀疑,所以她决定回家住。

祝爷爷奶奶在家里帮忙看着家,做做饭,祝爸妈领着俩闺女下地掰玉米。

这几天他们白天下地把玉米掰下来,用牛车拉回家,一整天都在地里忙活,八点多才回来吃饭。吃完晚饭,还要坐在大门外剥玉米皮,一忙就要到十一点才会睡觉。

祝爷爷和奶奶也闲不住,本来俩老人是一人一个帮着两家干活,现在恨死祝有财,自然不肯去帮忙,都坐在祝有为家门口帮忙。

祝有财白天带着祝高昇去掰玉米,晚上回来就在大门口开始哭,哭老婆被拘留可怜,哭着没人帮他干活。

原本他都是和二房一起干的,干一天大房家的活儿,再干一天二房的。大房就出一个劳力,二房至少三个,祝小安也要跟着的。

现在自然没那好事。

就算祝有为想,老婆闺女都不同意,他要是自己去也没脸,所以想先忙完家里的再去帮大哥家干。

不过他这几天也一直忍着没去理睬祝有财,毕竟给爹妈下药,要让祝高昇强/奸妹妹这种事,祝有为再糊涂也不认可,实在是太丢人!

尤其后来从医院回来,祝有财居然拉着他说什么索性让小安给高昇当媳妇这种话。

这对祝有为来说,就跟让祝小安嫁给祝大安有什么区别!

所以祝有为对哥哥有气,就算心疼他哥受苦也忍着没去。

祝小安坐在马紮上剥玉米皮,剥完了扔地上白天晒,晚上有露水,还得拿麦秆草编的草帘子盖起来,也免得晚上下雨。

秋收的时候时常会阴雨连绵,非常讨厌,不过今年祝小安却盼着下雨。

因为她已经想好办法。

看着天空阴云集结,她笑了笑。

祝萍萍偷眼看她姐,见她一会儿拉着脸,一会儿又露出笑模样,在昏暗的灯影里看得她心惊肉跳的。

祝小安不会受刺激又疯了吧?想到耿翠娥和祝高昇做的那些事,祝小安肯定被气疯了,肯定会真杀人吧?

她感觉一阵阵发寒发冷。

祝小安坐在那里,一直默不作声,祝萍萍不敢说话,祝有为是心里堵得慌说不出话,祝妈妈又在说要不就让大安回来帮两天忙,早点把庄稼收回来。

祝大安拿了钱去县里说做买卖,至於做什么……鬼才知道。

祝爷爷奶奶过了九点半就回去睡觉,明天再来帮忙,他们现在就当祝有财死了,他爱怎么哭怎么哭,老人听都不要听。

一家人各怀心事的忙着,突然传来祝有财的惊呼声,「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接着是他鬼哭狼嚎地哀求和求饶声,家家户户都在街上、胡同里剥玉米皮,不少人都能听见,却没人去管。

祝有财两口子这一次太过分,谁也不想管,免得惹一身臊。

祝有为看着大哥被常三春一脚踩在地上忍不住就想去管,却被祝妈妈拉住,「你能打过他还是能说得过他」

祝有为就看祝小安。

祝小安却不理睬。

过了一会儿,祝有财已经发不出声来,再过一会儿,祝小安身后响起常三春的脚步声。

她手里握着剥玉米皮的扦子,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浑身发紧,依然放松着。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怕了,也许是不怕死了?

也许是人多,笃定他不敢做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没有给她压迫感,不会伤害她。

她不想探讨更深层的东西,因为安全感,从来不是他能给她的。

常三春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甚至都没理睬祝有为和他打招呼,他一直垂眼看着她动作流畅地剥玉米皮,似乎根本没有受他影响。

她不尖叫、不转身就走,这让他浑身的戾气慢慢平静下来,他走到祝小安旁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席地坐下。

她坐在马紮上,他坐在地上,一般高,不再是居高临下。

「安安。」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微微的喘息,语气挫败到极点的感觉,「让你受委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差点杀了人,她心生猛虎变得异常冷静。这一刻,她居然可以非常清楚地把前世的他和今世的给区分开。

前世的常三春很少有这样挫败低落的感觉,如果说有的话,估计就是常四春惨死的那次。

常四春死后,他更是性情大变,在外面冷酷无情,疯狂地发展势力什么破底线的事儿都敢干。在床上更加凶狠霸道毫不吝惜身体,总给她一种感觉,他想物尽其用一次做到死,不用等她人老珠黄……

她一走神,扦子戳在手上,疼得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

她这些麻烦,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於他!

他现在假惺惺什么?

对她来说,他常三春和祝有财一家没有区别!

所以他来为她出头?来安慰她?她根本不需要!

滚远点才是她需要的。

人渣哪怕有伤口、有血、有泪、有心、有肺,他也是人渣。

她提醒自己,一定随时保持清醒,要深刻地认识到:不管前世今生,他常三春都是一样的,绝对不会变。

哪怕看起来他似乎对她好,也不过是他想当然的好,是以拿走她全部自由和尊严为代价的好。

她当然不需要!

他是个有脑子的精明混混,最善於抓住敌人的弱点,也知道如何让人卸下心防。

他更知道如何钻空子。

那些虚弱和挫败让她一个人看见,是他麻痹她的手段而已,因为常四春死的时候她的确开始心软。

一个原本就怯懦的女人,因为自己的伤痛和梦碎又能恨多久?可以一天、一年恨不去死,被他缠着三年五载十年……如果不是他一次次踩破底线最后她也不会走上那样决绝的路。

在家里向她展示虚弱、伤痛,在外却更加精明、圆滑、阴狠、更懂得钻空子找靠山留后路……复仇成功后的第八个年头,终於把势力遍布东南亚。

那夜他带她去空中花园吃烛光晚餐,回来以后醉醺醺地拖着她在大桥上散步。

他把她压靠在桥栏上,指着江对面的一片高楼大厦,指点江山一样大放厥词,「安安,我要让你好好看看,你的男人配的上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豪宅、别墅、哥哥全都给你,下一步哥去买一座海岛送你……」

她当然知道送她小岛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中转站和货栈。

他已经疯狂、不顾一切,可正义却冲冲不来。

他趴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几乎辨不清的声音说:「安安,你太天真了,你不懂,这世上有白就一定有黑,有你看到的白就有你看不见的黑,白是一团光,黑却是不见底的深。」

「这搞地产和跑物流一样,只要找对人钻对空子……真是易如反掌!」

「那些东西和盐一样,会成为必需品,换来的钱需要洗干净,地产连锁、影视出版业,就是最好的洗白池……」

那时候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只当自己是哑巴,他碰那东西会害多少人家破人亡,他又何曾会想?

他大手一挥就把她强抱起来放在高达她肩膀的桥栏上,她两脚悬空身下是滚滚江水,江风吹得她裙摆和发丝狂舞如魔鬼。

对面霓虹闪烁,眼前深渊开合。

那一刻她有一种错觉,他会把她扔下去,还想着自己要死也要拉他垫背,所以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臂。

他却以为那是她对他的依恋,强行将她按在怀里,喃喃地道:「安安,安安,你是爱我的,是吧……是吧,你的心告诉我的……」

「你知道我的心告诉你什么,常三春你不要自欺欺人,总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她诅咒他,只换来他的狂笑。

一个没有敬畏之心的常三春,以为永远可以游走於法律和权贵的边缘。

这样一个自大狂妄的混蛋,以为自己不怕死就能有钱,以为自己有钱,就可以翻云覆雨掌控别人的人生?

她的心诅咒他,不得好死!

此后他总是在纠缠得她半昏迷半清醒的时候问:「安安,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肯忘掉那点事儿……为什么不肯原谅?……你要怎样才肯爱?……其实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我的……我们永远在一起,至死不分离。」

人要是可以忘却,可以浑浑噩噩,可以逆来顺受,可能会很幸福。

但是谁知道呢?

也许她真的放弃自我,顺从以后,又会被弃如敝履呢?

更何况她祝小安从来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忘却的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囚笼之恨,当死别以消。

她已经发誓不会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手上,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去假设如果她这样,会如何,如果她那样,会如何。

她只要一种,只要她全力以赴,就一定要得到最好的结果。

哪怕不成功,也只是命运无情。

上苍垂怜给她此生,为了能走下去,杀人也在所不惜!又怎么可能被常三春这一点假惺惺的关心麻痹?

她心头彷佛一记重鼓擂响,震得她脑子嗡嗡发晕。

「安安,哥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常三春看着她。

她冷笑,最大的委屈不是来自於你吗?她可以杀祝高昇,可以摆脱这个家,可他呢?

她把扦子扔在一旁的小筐里,转身回家,没看他一眼,也不回应半个字。

第二日天还没亮,祝小安就被砰砰的敲门声惊醒,除了敲门声还有祝有财凄凄惨惨的哭号,「高昇,高昇,我的儿,我的儿,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