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安和林雪昀吃完的早。

林爷爷道：「你俩出去瞅瞅，能不能捡俩知了龟回来。」

林雪昀知道他这是要把他们支出去，给林姑奶上课进行思想改造了，因为今天林姑奶有点不像话，当着祝小安的面说那么多不中听的。

他笑了笑，招呼祝小安出去。

祝小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到了门口问道：「你不累吗，要不要去休息？」

林雪昀无奈道：「祝小安同学，你还是把我被抛屍一样丢在那破窑井的事儿给忘了吧。不是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吗，你就当昨日的我已经死了，今日的我是新生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干啥都没问题。」

祝小安被他逗笑了。

林雪昀也没领她去找知了龟，领她去爷爷家熟悉一下。

林爷爷也是独居，小院格局都一样，但是院子里没有那么多菜，而是一些花花草草，有些还是很名贵的品种。

祝小安瞅着，有些造型很好的盆景总是缺了一块，破坏美感。

林雪昀笑道：「都是被姑奶偷摸给破坏的，不是剪掉就是揪掉的。」

祝小安好奇道：「林奶奶是不是受过刺激，脾气怎么这样坏的？」

林雪昀沉默了一瞬，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隐约听我爸的意思是的，让我们都让着她些不要惹她，我以前一年到头难得见她两次。现在……小安，你能受得了吗？要是受不了不用委屈自己。」

找个地方住还是可以的。

祝小安笑道：「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麻烦和挫折，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逃避，如果是必须要面对的，我绝对不会退缩。」

林雪昀看她信心百倍的样子，笑道：「那我等着你收服林老太。」在他看来她是个爱笑的女孩子，笑容是他见过最美的。

他们去了他的房间，格局和别的房间一样，但是他房间里堆满了书，看得祝小安跟掉进宝山一样，惊呼连连。

「你居然有这本书，啊，还有那本……」

「巴黎圣母院！」

「蝴蝶夫人！」

「蝴蝶梦！」

「傲慢与偏见！」

……

她翻到一本《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刚拿起来就被林雪昀抽走了。

他把那本书放在她拿不到的高处，「这本等你过两年再看。」

祝小安撇嘴，「切，有什么怕看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不就是着名的□□场景么。

林雪昀瓷白的脸颊泛着淡粉色，她居然看过……

祝小安这一世当然没看过，可前世她看过啊，如果一只金丝雀被关在笼子里，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可她对购物美容打牌不感兴趣，除了看书就是看书了。

不过祝小安没有坚持，因为她知道林雪昀是真心为她好的。

她从这里顺了几本练习题去，还翻到他以前的作文本。

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怕写得不够好，不值当让她看。不过从她看第一篇露出的惊艳表情，他心里又暗爽了一下。

祝小安合上作文册，叹了一句，「林雪昀，老天爷会嫉妒你的。」

林雪昀无辜地看着她，「你说我吗，我没觉得自己多聪明，不至於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雪昀博学，祝小安求知慾强，两人聊起来就没完，时间自然过得快。

祝小安一看墙上滴答滴答的挂钟，竟然过去好久，她惊呼一声，「我得去林奶奶家。」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开玩笑，「以后要跟你少聊天。」

「为什么啊？」他有点受伤。

「因为时间过得太快，老的也快，那不是亏大了。」她笑起来。

林雪昀的心一下子飞扬起来，笑道：「我还怕你觉得我闷呢，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就是书呆子一个。」

他送祝小安过去，那边林爷爷和林姑奶已经沟通好，两人表情似乎都有点……沉重？

林姑奶的眼睛还红红的。

祝小安朝林雪昀笑笑，让他放心，自己可以应付的。

送走爷孙俩她把门关了，回来院子里对林姑奶道：「林奶奶，外面凉了，进屋歇着吧。」

林姑奶哼道：「不用你假惺惺，你也别被他们骗，我警告你，小白脸没好东西。」

说着起身进屋去了。

饭桌林爷爷已经收拾好，碗筷也洗刷过。

祝小安遵守林姑奶的要求，不随便去她的房间，她舀了水去菜园边上洗了脚抆干回来，隐约听见林姑奶压抑的抽泣声。

她也没打扰，别人多少年的活法儿，各种劝说自然都听过还是依然我故，她初来乍到更不会随意碰触。

她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把书拿出来。

书本肯定是杨老师帮她装的，正好是她要复习预习的几本。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绪的波动也大，的确是恍如隔世的。

她没有强迫自己学习，而是闭目冥思。

救出了林雪昀，顺道改变自己的命运，让她看得见希望。

真的很开心。

跟林雪昀聊天，她受到很大的启发，他的思维理念，他的格局，他的博学，都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摸到自学的门槛，比自己以前会学的更好更轻松。

就这么想了想，她心思越来越剔透，常家屯那些麻烦也能暂时抛在一边不去想他们。

她睁开眼拿出本子，一气呵成写了一篇千字的微小说《换亲》。

故事里的女孩子自然不是她，而是千千万万被牺牲的女孩子中的一个。

她当然要写符合当下阅读需求的东西，女人牺牲、隐忍、无私，但是她却不想这样老老实实地按照他们的要求走，所以她少不得要夹杂私货，把该批判的东西用最尖酸的字眼写出来。

至於别人怎么看，见仁见智。

接下来的几天，祝小安就住在林姑奶家，一天三顿饭，林雪昀和她一起做，侍弄一下菜园，他也不离左右。

其他时间两人就聊学习聊文学聊各种天南海北的话题，或者她看林雪昀和林爷爷下棋，听林姑奶和林爷爷吵架。

她和林雪昀已经摸到窍门。

林姑奶骂人随便她骂不用和她对，沉默就是最好的反击，没人对骂，老太太就泄气，她就等着有人和她骂呢，那样她感觉干劲十足。

所以只有林爷爷时不时怼她句，让她炸毛，开启一轮又一轮攻击。

她发现林爷爷其实对林姑奶很包容，也很照顾，可能太了解林姑奶的脾气，知道她不骂人就难受，所以他就时不时撩拨一下她，让她骂出来，把坏情绪发泄完了，免得憋出病来。

她还知道其实林姑奶不是林爷爷的亲妹妹，是林家的养女。

她也发现老太太还挑食，她就尽量换着花样，或者用林姑奶喜欢的口味做，而且每天必有，直到林姑奶尝尝觉得好像还不错——原来自己小时候的观念是错的，这菜的味道不是记忆里那样讨厌。

这天晚饭后聊了一会儿天，林雪昀陪着爷爷回去休息，等送走他们，祝小安回来就见林姑奶在看自己的小说手稿。

这几天她白天和林雪昀复习功课，晚上自己有感觉就写小说，已经写了一沓子手稿。

短篇小说有五篇，还有一篇刚开头的中篇。

林姑奶一边看一边撇嘴挑刺，骂这个骂那个。

祝小安也不管，顾自洗刷，嗯，她现在有牙刷了，林雪昀去帮她买的。

「写得什么狗屁玩意，都被男人欺负了，还给他生孩子，伺候他爹妈养老送终，这不是个女人，这是头蠢猪。」林姑奶用指尖沾着口水看，一边看一边骂。

祝小安笑道：「是啊，蠢得要命，她自己还觉得很伟大呢。」

林姑奶勾下眼镜翻着眼皮瞅她，「你不是写你自己吧。」

祝小安摊手，「林奶奶，你看我这强梁样，是个好欺负的？」

林姑奶撇嘴，「不好欺负，又有心眼又有手段，还坏得很。」

逼着她吃难吃的芹菜胡萝卜，坏死了，就会拉小白脸来给她示威，坏死了。

林姑奶道：「那怎么我听说还差点被人家给抗走洞房了呢。」林爷爷教育她要对祝小安好点，因为祝小安很不容易，但是很好强，还救了林雪昀，她要是敢欺负祝小安，林爷爷表示和她绝交。

绝交她才不怕！

妈蛋，天皇老子绝交也不怕。

不过，绝交了没人和她骂架，就难过了。

居然为了这个小丫头威胁自己，哼，林锦华你等着！

祝小安笑眯眯的，「奶奶您一定是听差了，我坏着呢，把我大爷给秃噜了，还想拿镰刀砍他，打爹骂娘的，被人家说又熊又坏白眼狼，大逆不道。要不是恰好救了林雪昀，我原本想着把我大爷砍残废，杀了他家那个傻子，然后去少年犯劳改所呆几年呢。」

她当然不肯去劳改所呆着，但是吓唬人吹牛么，自然要狠点。

林姑奶歪着头看她，这丫头眼神清澈，能是个敢杀人的？

哎呀，人不可貌相，说不定是呢，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祝小安就继续：「林奶奶，您是没见到祝有财呢，他蹦跶得我实在火大，要是不给他来狠的，他跟苍蝇一样烦人，我就一壶开水……」她比划了一下，从头上倒下去。

林姑奶居然觉得头皮隐隐作痛。

祝小安又仰起脖子，「你看，我假装自杀吓唬他们的。」可惜不是常三春的对手，要不是他，她不至於这么狼狈。

林姑奶哼了一声，把稿子扔下，「行啦，别吹牛啦，一个常三春你就对付不了。」说着昂着下巴走了。

祝小安：……

踩人痛脚，你绝对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