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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冯瞿打开报纸,边喝咖啡边看报,忽然一口咖啡喷了出去︰「咳咳咳……公西渊这是从哪里挖出来的狂人?」

自从答应了顾茗毕业之后去公西渊的报馆工作,家里就订了《奋进者》,冯瞿没事儿就会翻翻,大有随时关注公西渊动向的架势。

顾茗不太明白他这种行为背后所昭示的意义,也懒得追究。

「公西先生怎么了?」她抱着本翻译小说窝在沙发里读,头都没抬。

「他家报纸上登了一篇容城公子的文章,还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读一读?」

顾茗伸个懒腰,漫不经心说︰「容城公子?就是那个让周二公子屁股开花的作者?」

「就是他。」冯瞿笑起来︰「这作者挺有意思的。」他清清嗓子,念起来。

其实不必他读,顾茗对这篇文章都烂熟於心,毕竟是自己绞尽脑汁写的。

容城公子的第三篇檄文名曰︰驯养术。

冯瞿的嗓音清朗而低沉,略带一点回音,很好听的嗓音,当他抑扬顿挫读起来,便如夜间朗读电台的男播音员,对於聆听者算是一种享受。

「……今日报馆收到一篇父女断绝声明,公西先生据此想要让我发表几句感言,我思虑再三,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众所周知,华夏的驯养术源远流长,最开始驯养牲畜家禽,而后驯养奴隶忠仆,再然后便是驯养妻子儿女,且经过无数代男人的智慧总结,从圈禁内宅到裹脚,驯养术之精纯,举世无匹。

男子集权的社会里,妻子儿女就是家庭财产,生活一旦困窘,典妻卖女都司空寻常,见怪不怪了。而这种典卖行为中,儿子的地位要优於妻女。

帝制之下,皇帝驯养臣子、丈夫驯养妻子、父亲驯养儿女,犹如耍猴人驯养猴子,所有人的行为都在驯养者划好的圈子之内。

自由平等提倡了多少年,而大清也早亡了,驯养术却依旧代代相传,不知道何时才会消亡。

家庭之中,女子似乎天生就不应该保有自我,理所应当的为家庭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稍有怨言便是不孝。而这种牺牲包括但不限於以身抵债为妾、为仆、为娼等等,尊严与肉体得到了双重践踏,自我认知被毁的灰飞烟灭,也或许在出生就开始的驯养术之下,自我根本没有机会发芽成长。

公西先生收到的这份父女断绝关系的声明之中,龚小姐之父赌博败家,欠下大笔赌债,强逼读书的女儿为妾抵债,女儿愤然之下一纸声明登报,试图摆脱这种亲情绑架之下的买卖行为。

动物尚要哺乳幼崽,待得成年之时,兽奔山野,鸟返深林,自然循环而已,为人父母者,却试图用养育之恩做要挟,毁了女儿的一生,何其忍心?

倘若龚小姐能得一位太乙真人的师傅,可以借莲藕重塑肉体,大约让她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报答家庭养育之恩,为自己搏一个自由平等的人生,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由此推论,以驯养术世代传承的华夏人也该清醒清醒了,这种慕强之下的奴隶心态要不得。

今日丈夫驯养妻子儿女,明日列强驯养我华夏百姓,天长日久都习惯了做温驯的奴隶,则我华夏消亡之日不远矣。

……

冯瞿读完了,若有所思的目光转向顾茗,沉沉开口︰「阿茗?」

他说︰「我忽然有些后悔答应你去公西渊报馆工作了。」

顾茗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满目戒备︰「少帅又要反悔?」

「过来。」冯瞿张开手臂。

顾茗走过去,乖乖坐进他怀里,男子强壮的臂膀搂紧了她,深深嗅了一口她发间的香气,隐约一点茉莉香味,是洗发水的味道,不起眼的花香,闻久了才觉得味儿不错。

良久之后,他说︰「公西渊的报纸上全是蛊惑人心的东西,你可别被哄骗了!」很是忧心自家单纯的小姨太太出门被骗。

顾茗做乖巧状承诺︰「我都听少帅的。」心想︰老娘蛊惑别人还差不多,谁能蛊惑我?!

公西渊别具一格,龚秋兰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登在最显眼的地方,紧跟着下面就是容城公子的檄文。

文章刊登之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