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高公公派人来说,殿下请您去银安殿。”
她似乎隐约有这种预感,所以被他唤去,她竟然没感到意外。室外的雨雾冰冷,而进入银安殿内后,她只觉得比外面还要冷。她后悔了,多穿件衣裳出来好了。
他身子歪在宽大的软榻上,榻上有一方矮桌,摆着银壶玉盏,靖睿正捏着一个白玉酒盏放在胸前,见她来了,笑着坐起来,十分兴奋的朝她招手:“过来,陪本王喝一杯。”
佑晴坐到矮桌另一侧,她这会周身透着凉意,喝酒暖身正好,便如他所愿,斟了一杯酒,慢慢啜饮。这时靖睿忽然将身子探过矮桌,手抵住她酒盏的底部,向上一扬,把一杯救都灌进了她口中。
他笑道:“酒钱又不用你出,那么节省做什么,一口喝净了,才是本王的王妃。”
这酒自有一股清洌的醇香,并不难喝。佑晴抿去嘴角的酒渍,又斟了一杯,镇定的问宋靖睿:“殿下,怎么想到要找臣妾来陪您喝酒了?”靖睿咬着酒盏边缘,双眼朦胧的道:“在大丧期间,他们都不敢陪本王喝酒。”
“……”所以你就拖我下水?
靖睿笑眯眯的道:“这回你高兴了吧,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你堂姐是皇后娘娘了。”佑晴了他一眼:“臣妾要是那么想的话,还能算是人吗?殿下的父皇驾崩,臣妾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靖睿一怔,闷哼哼的继续饮盏中的酒,只是不时抬眸看佑晴一下,过了一会道:“你怎么不劝本王,别人听到本王要喝酒,都吓的磕头求本王。”
“喝都喝了,喝一口是错,喝一壶也是错,不如索性喝到烂醉如泥。”佑晴道:“再说您因为陛下驾崩,伤心难过,喝点酒,心里能好过些。”
靖睿把酒盏一撂:“本王哪有……”朝她瞪了瞪眼,又把音调降了下来,黯然道:“自己的父亲去世,身为人子怎么能不伤心……”心中一阵酸涩,忙喝酒来压。半晌,他又朝佑晴笑道:“蓝佑晴,其实你也不是没优点,比如你很诚实,如果你进门的时候,假惺惺的为皇上哭丧,本王一定赏你一巴掌。”
“……”佑晴怒了努嘴:“为什么?”
“本王离开南京差不多快五年了,之前在宫内每个月见父皇的次数也不多,所以纵然他最疼本王,可是本王的脑海里他的样子却十分模糊,听到他驾崩了,本王心中不是滋味……却远没达到失声痛哭的地步。更别提你这个外人了,你哭了,恰好证明你虚伪至极。”
“……可是按照规矩,是该为皇帝哭丧的……”
“哈,是啊,规矩。按规矩,本王不能离开封地,不能进京吊丧,一旦离开南京来到封地,就注定见不到他们了!”
先皇驾崩,新帝登基,乃是政权更迭最敏感的时期,倘若此时藩王敢进京,就按照谋逆惩处。
故此,父皇驾崩,母后殡天,这些在封地的儿子们都无缘见上最后一面,甚至不能为离世的至亲做些什么。
靖睿呵呵笑着,继续斟酒,这时他猛地一怔,对佑晴道:“不,或许,其实你想为皇帝哭,可是你根本就哭不出来。蓝佑晴,你有眼泪吗?那天晚上那么对你,还有今天用马球打你,都没见你流一滴泪。”
“……臣妾大病之后,遇到事情反应略有些冲钝……其实臣妾内心是非常害怕的。”
靖睿冷哼一声,将杯中的酒饮尽,把身后的引枕拽了拽,舒舒服服的靠着,眯着眼睛看佑晴,盯着看了一会,一撇嘴:“还是不觉得好看。”便将眼睛闭上了。
佑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静观其变,过了一会,听到他呼吸匀称,而睫毛在微微颤抖。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瞌睡药。
既然对方睡过去了,她就撤退了。正准备下榻,就听到宋靖睿低喃了一声:“……父皇”而眼皮下渐有泪痕。
佑晴一惊,忙探身去看,这厮难道真的哭了?
可就在这这时,宋靖睿竟猛地的睁开了眼睛,和佑晴四目对视。他呆了呆,突然腾地向后移动身子,直贴到墙壁上,然后用手不停的拍自己脸、脖子和前胸。确定无事,才长跪在榻上,把矮桌一掀,揪住蓝佑晴,怒道:“你靠过来想做什么?”
“殿下刚才的姿势不对,臣妾想叫您起来重睡。”
“啊,什么?”
佑晴淡定的说:“殿下不知道吗,醉酒的人是不能身子‘窝’在那儿睡的。否则的话,呕吐物容易堵在喉咙里,窒息死亡。臣妾来的路上,就听说,有个兵丁淹死在自己的呕吐物中了。”
靖睿:“……”
这时殿外的宫婢听到掀桌的声响,闯了进来。见王爷揪着王妃的衣襟,都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靖睿怒指殿外:“谁叫你们进来的,都滚出去!”那些宫婢便赶紧低头转身出去了。
这边厢靖睿还揪着佑晴不放:“胡说八道!”
“那殿下,以为臣妾要做什么?”
“谁知道?!”
她道:“既然谁都不知道,那就是臣妾根本没想做什么喽。”
靖睿见她居然顶嘴这般顺溜,把她衣襟往上又提了提,将她拽到眼前,道:“谁知道你动了什么歪心思……”话一出口,心道,哎呀,她不是要勾-引我吧。想到这,借着酒劲儿,脸上竟又红了几分。浑然不觉间,气氛也觉得尴尬起来。
佑晴见他愣神,本来纳闷,此时见他这样子,猛然间心中道,这家伙不是以为自己要偷吻他吧。她便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咧着嘴痛苦的将脸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