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项余意识到不对,右手按在了左手手套上,以食指勾住手套的边,做了个动作,慢慢地扯下手套。
那洗衣服的『妇』人回过头,朝姜恒咧嘴一笑。
姜恒说:“天气挺好。”
“很好。”『妇』人手上不停,搓洗衣服,说,“快过年啦,小哥是哪儿人?”
姜恒说:“我是从雍国来的。”
项余听见二人对答,松开手,把手套戴好。
『妇』人说:“雍国人,你是新来的那个质子了?”
姜恒倒是意外,连民间也知道吗?只听『妇』人又说:“我是奉命来杀你的,质子。”
姜恒登时脸『色』一变,『妇』人却收拾起衣服,说:“再留你十二个时辰的『性』命罢,明天这个时候,你就死了,好好看一看人间,想吃什么,就去吃点,或者想逃也行。被我盯上的人,天底下无人能救,哪怕你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王子哥哥,也办不到。喏,爹娘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去罢。”
姜恒:“……”
姜恒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她竟是轻描淡写,端起木盆。
姜恒下意识退后半步,喊道:“哥!哥——!”
项余瞬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只听“扑通”一声,那『妇』人跳进了江里,眨眼间消失无踪。
姜恒险些不相信自己双耳听到的,项余却抓住了他的手腕,问:“怎么了?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姜恒有点不知所措,平生第一次碰上这种,被杀还有预先通知的情况。
姜恒与项余对视,定了定神。
项余说:“告诉我,不用害怕,你可以相信我,姜大人。王陛下吩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保护你们的安全。”
姜恒说:“那『妇』人……说,她是来杀我的,我只能活十二个时辰了!哥!哥!”
姜恒摊上这事,第一个念头就是找耿曙商量,当即将项余抛在身后,忙不迭地上去。项余却大步追了上来,说:“慢点!当心滑倒!”
水榭临江而建,正在半山腰上,下来很容易,爬上去却委实让人疲惫不堪,姜恒气喘吁吁,临近回到水榭中时,收拾了心神。
项余说:“不要害怕,姜大人。”
“嗯,”姜恒说,“也许只是放放狠话而已。”
姜恒只是短短片刻,就已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件事还是别往外多说更合适。
水榭内,交谈已近尾声,耿曙侧坐案前,手指不耐烦地在茶案上随手有节奏地敲着,看了眼爬上来的姜恒,说:“脸怎么这么白?喘得这么厉害?”
姜恒已完全镇定下来,就像没有事发生过,笑道:“没什么,爬山路有点喘。”
耿曙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姜恒跪坐到耿曙身边,耿曙便拿着茶碗,喂给他喝,显然也不打算再把两人的关系瞒下去了。
“你的提议,”耿曙说,“我会认真考虑。”
太子安说:“除了郢国,我想天底下,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地方了。”
姜恒只是一句话,就听出了太子安想与耿曙做交易,只不知道他给出了什么诱人的条件。
耿曙却已无心再听太子安多说,以手指背一捋姜恒额发,注视他的表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扬眉现出询问之意,看出来他的不安不是爬山爬的。
姜恒也以眼神回答,稍后再说。
“那我们就告辞了,”耿曙又道,“项将军稍后还有什么安排?”
姜恒出去一趟回来,短短顷刻局势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耿曙恢复了他说一不二、目中无人的身份,根本懒得像姜恒一般,与一国储君有来有往地以礼相待。
“我们也回去了,”太子安反而变得客气了许多,说,“大伙儿一起走罢。项余你还有什么安排?问你呢。”
项余也在思考,没有告诉太子安江边的事,说:“原本打算晚上请两位去看戏。”
“那就替我好好招待他们。”太子安起身,在前面先走了。
耿曙握着姜恒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走在最后,姜恒仍忍不住回头看。
“怎么了?”耿曙凑到姜恒耳畔,低声说。
“上车再说。”姜恒答道。
两人上得车去,这次耿曙与姜恒同车,姜恒道:“江边有个人说,想杀我,多半是和那刺客一伙的。”
耿曙:“哦,我就知道他们还会再来。”
姜恒把那洗衣『妇』人的话复述了一次,耿曙只沉默听着,最后点了点头。
姜恒:“怎么办?”
“不怎么办,”耿曙说,“有我在呢。”
就在此刻,马车停下,耿曙却没有拔剑,听出了脚步声,果然,项余上得车来。车里一下变得拥挤,项余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稍稍屈着。
“稍后就回王宫?”项余一眼便看出两人已交谈过,说,“在王宫里,我担保绝不会有任何危险,不知道对方十二个时辰后,会不会果真前来……”
“没必要,”耿曙冷淡地说,“该做什么做什么,想看戏就去看戏罢,恒儿想去吗?”
姜恒得到耿曙的回应后,反而更不知所措,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说:“去……去吧。”
项余想了想,说:“那就照旧?不过今夜,我建议一定要回王宫过夜。”
耿曙不置可否,姜恒说:“那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杀我?”
“不知道你上哪儿惹的。”耿曙难得地朝姜恒开了句玩笑,“你是不是背着哥哥,去外头做什么了?”
姜恒顿时哭笑不得:“哪有?”
耿曙说:“那就姑且信你。被太子安念经念了快半个时辰,念得我头疼,睡会儿。”
於是耿曙横过身,躺在姜恒腿上,抱着烈光剑,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