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耒说到这句话时,稍稍倾身,压低了音量,神秘兮兮道:“你们海阁中,传说有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的永生之术?!是不是这样?”
熊耒的表情一刹那变得严肃起来,死死盯住姜恒,等待判断他接下来的话是真是假,姜恒听到这话时,瞬间便一脸震惊,转向项余。
他怎么知道的?是项州生前告诉他的吗?
这下终於真相大白了,姜恒内心啼笑皆非,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我说怎么放着这么多人不管,偏偏要我来当质子呢!
耿曙听到这话时也十分惊讶,看了姜恒一眼,这已经远远脱离武艺范畴,乃是仙道了!
“有没有?”熊耒朝姜恒道。
“有。”姜恒不假思索,笑道。
项余会心一笑,看向熊耒,熊耒得到这肯定的回答后,马上现出了贪婪的目光,盯着姜恒看。
“你学到了?”熊耒说,“你能够永生不死?”旋即又『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姜恒一笑道:“王陛下,不是您想像的那样,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慢慢解释。”同时心道项余你这家伙……原来是你撺掇郢王,把我不远千里地弄过来。
“你说,”熊耒道,“你细细地说,真有这等法术?”
“确实有的,”项余认真道,“末将听公子……听他说过。只是在许多年前了。”
看熊耒那模样,像是想遣开项余,但这个消息再怎么说,也是他交出来的,总不好过河拆桥,马上就赶人。
项余倒是非常识趣,知道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自觉起身告退,说:“末将去巡城了,姜大人这几天若无事,再由末将带着,在江州好好玩玩。”
“去吧,去吧。”熊耒挥手,正求之不得,再望向耿曙,说,“这个脸瘫的孩子,你……”
“无妨,”姜恒说,“让他坐着罢,他一身蛮力,说了他也听不懂。”
耿曙:“……”
熊耒想到这跟班武士是姜恒带来的身边人,反正他想告诉对方,冲早也可以私底下说,便默许了耿曙的旁听,又挥退了所有的宫侍,亲自到一旁去,将灯火弄暗。
姜恒心想你这胆子也委实太大,耿曙还带着剑,这个时候要动手刺杀你,只要一剑,明天你们就可以办国丧了。
“说罢,”熊耒的态度顿时变了,端坐王榻上,一副接受仙人抚顶,直授长生的表情,做了个“请”的动作,“先生请说。”
姜恒想了想,说:“我对此也是略窥门径,但首先想提醒王陛下的是,想要保持一个时期的模样,长生不老,永葆青春,不大可能。”
“哦?”熊耒显然十分紧张,声音都发着抖。
“想永生不死,”姜恒认真道,“却也许可以达到。修习永生之术,不在於容颜永驻、身躯永不衰老,而是到了一个时期,自然而然地改变身体,犹如冬去春来,万物生长;犹如蛇虫褪壳,自我更新,渐渐换去苍老的肉囊,以天地万物化生的力量,焕发出新的生机。”
“哦——!”熊耒震惊了,说,“原来是这般!”
耿曙怀疑地看着姜恒。
姜恒想起刚拜入海阁时,鬼先生虽是仙颜,却容貌已老,其后明显正是返老还童之术,正『色』道:“人身体中有'气',气在体内周天循环,这股气从孩提时便拥有,是清澈的,所以叫'清气'。但随着五感交汇,诸多愁绪不断,气就会渐渐变浑浊,称为'浊气'。”
耿曙: “……”
耿曙那表情很想说姜恒胡说八道,练武之人当然知道内功心法,习武的第一课就是练气,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不外乎如是,姜恒简直是在东拉西扯。
但耿曙堪堪按捺住自己反驳姜恒的念头,一手撑着前额,稍低下视线。
只听姜恒又道:“浊气会反过来,让身体逐渐老化,所以要再次将浊气转化为清气,便能让身体逐步返老还童,回到年轻时的状态。”
熊耒已经听得懵了,缓缓点头,急切地问:“那么要如何转化呢?”
“朝天地借力,”姜恒两手朝前,做了个起手施力练功的动作,说, “把您的浊气排出去……”
耿曙的肩膀抖了几下,咳了一声,表情有点不自然。
姜恒一手又在耿曙大腿上掐了下,接着说:“……再吸纳天地间的清气,这就是所谓的'采集天地灵气',当然,需要配合特殊的功法,以及闭关。还得搭配固定的饮食。”
“哦?”熊耒怀疑地说,“不需要服什么灵『药』吗?丹『药』呢?你们师门没有给你留『药』?”
“需要灵『药』,”姜恒说,“但不需要丹『药』。”
炼那种养生丹里头,大多都是汞,姜恒不敢让熊耒『乱』吃,恐怕他暴毙,又说: “需要午夜子时天地间的『露』水,搭配一些非常珍贵的『药』材。至於功法,每年以七七四十九天为一周天,共需九周天时间。”
姜恒随便胡诌了个九年的期限,反正时间一到,他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熊耒本想着姜恒也许携带什么仙丹,或是会练仙丹,但这么说来,玄奇之处,应当都在这功法上。
“你会功法?”熊耒说。
“记得的。”姜恒说,“但师门不许摹写,我只能口耳相授,还望陛下理解。”
“当然!”熊耒说,“当然!你说!怎么练?”
耿曙心道我看你再胡诌,心法怎么编?
姜恒却道:“不能马上就练,否则对身体有害无益。王陛下先要提前做好准备,三十六天之中,前六天斋戒,其后第二个六天忌酒,第三个六天起,绝荤腥;四六每日焚香沐浴,五六起禁行房事,六六每天清晨,日出时便要出外吸饮『露』水,如此三十六天后,方可开始习练。当然,如果您能一开始就全部做到,严格约束自己,就更好不过了。”
熊耒:“这么麻烦?”
姜恒见熊耒那模样,便知每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喝,酒『色』纵慾,有意让他收敛点,便道:“王陛下,恕我直言,想永生不死,这哪里算麻烦了?”
熊耒转念一想也是,郢宫中常有方士,那群方士每天就炼丹焚香,持斋多年,清心寡欲,然而最后该死的还是会死,三十六天的准备工夫,外加四十九天的持戒,已算得上是速成了。
“唔,”熊耒说,“要不要挑日子?”
“要。”姜恒说,“过得几天是立春,从立春开始就很好,但每年最好都固定在同一时间内做准备修炼,结束后也不可过度纵容自己。”
熊耒想了想,说:“那我试试。”
姜恒道:“只要一小段时日,王陛下就能明显感觉到。”
熊耒又殷切地问:“有什么感觉?”
“身轻如燕,”姜恒说,“像是年轻了许多。当然,这具体要看人,因人而异。到了第九年时,就会非常明显了,届时还须配合另一套……有点像蜕皮的心法,最后闭关八十一天,出关时顿时就会判若两人。”
“九年。”熊耒今年已四十八岁,很快就要迈过知天命大关,如何求长生,成为了这几年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毕竟珍馐佳肴、金殿玉器,总得有命才能享用,若姜恒所言非虚,他就要当千秋万世的国君了!
至於这套功法,传不传给他的儿子呢?那还是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