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闲执笔,在纸上随意地画了几下,含笑说:“我知道。”
常常出入景王府,怎么可能不清楚幼军统领的府邸在哪里,只有元宝这种大咧咧的人才会后知后觉,大惊小怪。银两此时也沉着脸走了进来,见元宝一脸呆滞,冷冷哼了一声。元宝这才回过神来,“世子,不,大人呐,你真的喜欢景王殿下啊?我还以为外边的流言都是假的呢!”
银两恨不得把他的嘴封起来,又碍於君闲在场,只能咬牙斥道:“说什么胡话!”
“哥小时候不是给我讲过个故事吗?那个姑娘喜欢邻家的小公子,天天爬到人家东墙上偷看,哎哟,痛痛痛,哥!”元宝说到一半,马上被银两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银两冷叱:“你怎么拿大人跟妇道人家比?”
君闲见银两真的火大了,插口道:“对啊,哪能比姑娘家比,还是个被人拒绝后传为笑话的姑娘家,起码也要跟那什么,千金买一笑抱得美人归的富家公子,千里传鱼信娶得美娇娘的正直书生比才对……”君闲说得起兴,兴奋之情溢於言表,仿佛景王已经应了他的追求似的,过了半天才发现眼前两人都静默下来,他咦了一声,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元宝:“……”
银两面不改色,将话题转开:“幼军中有些人吵着要回家,大人,毕竟年关已近,强留也不好……”
君闲稍稍敛起玩笑之色,随口道:“我这幼军统领都不曾回家,他们急什么。”
银两冲疑地道:“他们说……”
银两不敢说,立刻有人替他说了出来,那声音当真是激越过人,饱含来者满腔豁出去的慷慨:“你这被人赶出家门的丧家犬能跟我们比么!怎么,景王不要你了,又改做太子门下狗了!不知太子是不是被猪油蒙了眼,居然让你当幼军统领!”
外头的侍卫假意阻挡一下,便幸灾乐祸地将闯入者放了进来。君闲听得也有些激动,黑眸邃亮,元宝跟银两看到他一脸“快进来吧快进来吧”的兴味,不由有些恶寒。
元宝体会最深,君闲对於心思复杂的人大都虚以委蛇,但是对元宝这类直肠子的人,耍弄的心则特别重。
来人正是许昌许太常的儿子许武,没想到许昌为人八面玲珑,生出的儿子却是个愣头青。少年时就一心向往游侠儿的快意恩仇,原本要他借父亲的光上位就已经为难他了,现在还摊上个对头做上司,来到幼军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岁末全军留守,不得归家。那些各地来的将士还好,京中子弟可就不干了,他们何时曾在这时候离开过家,何况对於他们这些初入仕途的公子哥儿,岁钱还是笔重要经费。
君闲神情不变,将面前那份文书压在银两的送来的那叠上头,递给银两:“送给太子殿下的那份,就照我画出来的这些内容整理吧。”
银两微愕,目光凝在纸上,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与君闲的差距,他理出来的内容随全面,却没有避讳许多事情。经君闲这样一划,虽然变得隐晦,明眼人却还是看得出来的。跟皇家人打交道,有些事情让他自己看出来,与你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是相差甚远的。
银两抬眸,却见君闲脸上还是那温和又可靠的笑容。他捧着文书走到门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忽悠了!要整理,下头自然备了一份,哪里需要把这些带回去!
君闲却没有再理有些咬牙切齿的银两,笑着对许昌那愣头青儿子道:“许千户有事吗?”
许武显然没想到他们一大早就在做正事,还是替太子在做,想到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不由有些羞愧。见君闲脸上虽是含笑,稚嫩的眉宇间却显然是哀伤暗存,平日里看不惯他,是因为他整日跟着景王欺男霸女。现在他没了那过分奢华的装扮,穿着幼军里寻常的衣物,更显得年幼。
许武打哈哈道:“没有,没有,刚刚没人说话哈哈!”
君闲含笑说:“据传有人不愿留在军中过年,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愿呆在这儿陪我过呢!”
原来是这样子啊,爱热闹是小孩子天性。许武恍然了悟,原本可以安享富贵的武侯世子被逐出家门,小小年纪就得费心费力讨好太子,过年连家也回不得,自然想多点人热闹些。想到此处,他不由心生恻隐,连连摇头,“没这回事,谁不愿呆在这儿的,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君闲满意地点点头,却立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刚刚许千户出言对太子不敬,许多人都听到了,为正军纪,你自己去领罚吧!”
许武平日跟他没少针锋相对,一见到这熟悉的笑容,立刻发觉自己被耍了,怒駡:“张君闲!我真是猪油蒙了眼才会信你!”
君闲肃颜忍笑道:“在军中大声喧哗,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