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戏骨之子 青律 4460 字 2个月前

江绝把剧本翻来覆去的一段一段拆开来看,隐约搞懂了这个故事在写什么。

主线剧情,是这个装修师在为客人设计房间构造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其实这整栋别墅的构造和监狱一模一样。

他为了偿还高利贷,不得不接下这个报酬丰厚的单子,硬着头皮去满足客人的各种要求。

可是伴随着房子做好,各种线索不断浮出水面。

那个客人竟然是尾随偷拍他多年的跟踪狂,而这个监狱就是为他自己打造的。

在装修师完成一段又一段机关和通道设计的同时,那个客人也在暗中不断的修改和动手脚。

等到他意识到要立刻逃离这个屋子的时候,他必须面对一个选择。

要么用这个房子把那个客人锁起来,要么就是自己被锁起来。

第一个故事,讲的是装修师不断发现这个委托的可疑之处,并且追踪到自己才是这个别墅&监狱的猎物。

第二个故事,讲的是在他设计镜像关卡和暗道的同时,那个客人在怎样利用这些东西做反向的陷阱。

第三个故事,是装修师试图用整个牢笼锁住这个客人并且脱困。

第四个故事,是这个客人如何利用他的贪欲和心理弱点,把这个房子做成螺旋形的回圈监狱。

从始至终,装修师没有姓名,客人没有姓名,一切回到最本质的讲故事上。

等江绝彻底理解完这个剧本,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得多变态才能想出这种本子啊。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电话非常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江绝,”白凭唤了一声:“陈沉的那个本子看了吗?”

江绝在接电话的瞬间下意识地抓紧戚麟的袖子,简直跟刚看完恐怖片的小孩儿似的:“我我看完了。”

“陈沉是个美籍的导演,以前是学量子物理的教授,最近转型写故事来了,”白凭懒洋洋道:“故事怎么样?看懂了没?”

不光看懂了,看的后背都一身汗。

江绝简短地嗯了一声,甚至开始怀疑给自己打电话的是不是亲爹。

“她明天飞机落地,你要是有兴趣,就约出去吃个饭。”白凭想了想又道:“她脾气挺暴躁的,所以别说废话。”

江绝愣了一会儿,任由他挂断电话。

他其实还在试图理顺那个卍字型敍事。

明明故事是从两个方向扩展到四个方向,可是影片的一开始就是中心点。

真的……诡异又很好玩啊。

他带着些许不确定,第二天给那个女导演打了个电话,约在一家粤菜馆里吃饭。

虽然是粤菜馆,小厅里有人穿着旗袍唱着苏州评弹小调。

陈沉看起来三十来岁,长发盘髻右手戴了三个银镯,神情干练动作麻利,从落筷到吃饱只用了八分钟。

“行了。”她用纸巾抿了嘴,抬眼看向江绝:“你打算拍吗?”

江绝接触了三个导演,头一次碰到这种什么预先铺垫都不聊的人。

“你确定就选我了吗?”

“嗯。”

江绝把列印好的剧本翻了出来,还有些不太确定:“什么时候进组”

他三个月后要去拍《长命百岁》,不知道档期赶不赶得上啊。

“明天。”

明天?难道是要预先培训或者梳理剧情吗?

“那什么时候开始拍?”

“明天。”

陈沉真是他见过的最惜字如金的人了。

说话时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吃饱了就放筷子,没有寒暄问号,没有周旋考虑,简直是个怪人。

江绝还在犹豫之际,她已经把合同放在了他的面前,起身去前台买单。

这种电影……小众自然是小众,但要不要感受一下?

江绝左思右想了一刻,心想自己在成年人世界里显然还不够成熟。

他第一个考虑的问题,是这个陈沉到底是不是变态杀人狂。如果说《野屋》是局中局中局,她要是利用这个拍摄机会把自己当装修师给锁起来了,就是局中局中局中局。

既然是我爹推荐来的,那应该不是。

当天晚上,江绝回宿舍收拾了行李。

戚麟在旁边抱着吉他哼着歌,见他一脸大彻大悟奔赴前线的表情,停了手中的动作道:“去哪儿?”

“去拍戏。”江绝神神秘秘道。

“哎?突然就要去拍戏?”戚麟愣了下:“这么突然吗?拍多久啊?”

“不知道。”

“跟谁拍?”

“几个不是很有名的演员。”江绝想了想,又确认道:“我和家里打过电话,他们都说没事,信得过。”

可是听起来怎么有种要进传销组织的感觉……

拍摄基地就在时都郊区,显然是包了一个老旧的别墅,而且附近还有五星级酒店。

远处似乎在修建大型游乐场,往来的货车特别多。

江绝放下包裹去剧组报导,还没认熟总导演副导演的脸,就被领去化妆换衣服,连带着有专人开始拿着道具一样一样的解释不同东西的用法。

这是他人生里,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九天。

第一天。

陈沉把两个主演叫来,带着他们把屋子里的各种设置全部介绍一遍。

她本来是物理教授出身,哪怕是讲剧本都有种上课的感觉。

另一个演员是泰国人,所以全程都是英文授课,几乎讲什么都只来一遍,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他们按着顺序,一路经过玄关、客厅、起居室、地下室、庭院,然后导演就领着他们一样样的辨认每个图钉和照片的内涵,甚至连倒在墙角的玩具兔子都是伏笔。

两个小时的讲课时间一过,演员就被带去做题,试卷是早就出好了的,不仅问了剧本里的好些互动,关於几百个摆设和装饰的内涵都配备了对应的多选题、问答题和分析题。

陈沉依旧挽着头发,戴着眼镜把卷子一改,表示开始拍吧。

居然就真的开始拍戏了。

他们从早上十点一直拍到晚上十一点,时间一到就收工回去休息睡觉,剧组的人还小声提示,回去以后要认真复习,明天起来还要做题。

江绝都被这通操作搞懵了。

第一天拍摄下来,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演什么。

陈沉在拍戏的时候,根本不拿剧本,也不要求演员必须跟着台词走,但是拍一条过一条,从来不像其他导演那样一个又一个镜头的磨。

她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比如这个装修师在敲门之前,要先把手套慢慢摘下,再戴上敲门。

而且会让他们两个主演交换鞋子或者手套,也不给出任何原因。

之前拍《龙血玺》的时候,他本来以为遇到SCI狂魔江隼已经是人生的独特体验了。

事实证明,他活得还是太年轻了。

第二天继续拍,依旧不跟着剧本走,两个演员如同木偶一样,导演指哪就在哪拍。

陈沉似乎和江绝是同一种脑子,她是这部电影的独立编剧和出品人,而且所有的线索和道具都是她带着人布置和设计的。

她能够眼都不眨的马上说出所有演员的台词,吩咐他们两人就照着这个台词演,或者即兴提出什么要求来。

其实这种拍摄手法还算常见——就如戚麟拍《至味缘》一样,只要统筹组那边排好档期,把同一个场景的剧情拆碎了一块拍,可以做到前面还在热情缠吻,后面又开始拍初次相识。

可问题在於,这儿没有统筹组。

陈沉一个人带了四个助理,配了摄影收音场务,多余的什么都没有。

第三天到第五天,连着三天的工作时间里,他们都在对着不同的道具做不同的反应。

江绝知道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电影是不配置旁白解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全靠观众去悟,而且演员自己都不一定明白。

陈沉似乎非常不喜欢多余的交谈,她直接让助理做了一摞情绪卡,在白色卡片上写出各种标签出来。

摄影师就位之后,她就站在镜头外,给他们两亮牌子。

江绝一个人被困在暗门外,陈沉就举起两只手,一只手上写着‘大哭’,另一只手写着‘笑’。

所以你连讲戏都懒得讲了吗……

大哭着笑到底是个怎么笑法。

江绝心想自己也是脑抽了来拍这个,愣是在半小时里完成了这一段的拍摄。

他大哭着狂笑不止,然后铁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他毫无预料的倒在地上,满身都被裹上灰土。

……在这个破剧组呆久了真的会疯的好吗。

他不好意思和那个泰国演员沟通,在第五天收工的时候悄悄去问了下摄影师。

“内个……你知道她到底在拍什么吗?”

我们现在走到哪个剧情了?

拍摄进度有多少?

现在到底在讲哪个故事?

摄影师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旁边的化妆师也一脸茫然:“你知道吗?”

江绝沉默了几秒:“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