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见她动作,也在一旁解释道:「这是上进的面脂,我问过了,听闻这两种便是各宫娘娘的最常用的方子,白的叫雪儿媚,另一个叫流金,你且试试,看哪一种更好用些,若是都不合适也只管说,我再与你带别的来。」
直到当真看见了面脂,惠明的一颗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过神后又觉着她方才的表现,显得她多迫不及待似的,一时也有些羞意,只低着头仿佛带了几分责怪道:「公公直接给我一盒子面脂就是了,您的带了这么大的妆匣子来,倒吓了我一跳。」
苏瑾闻言似乎有些莫名,倒是一旁的元宝看着这一幕,仿佛瞧出了些什么一般,在一旁抬头瞧了自个师父一样,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偷笑。
惠明还未察觉那许多,将青玉盒子合上,一时间对着苏公公,便总觉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般,顿了顿,便也只提着还要做针綫的借口,握着面脂扭头回了自个的屋内。
苏瑾也楞楞的抬起头,将落在桌上,支起来的妆匣一层层的合起,虽然有些不知缘故,但看着惠明那厢紧闭的房门,心下却也莫名的觉着自己这个时候若是敲门将这妆匣送去,似乎有些说不出的不妥当。
这么想着,苏瑾便只清咳一声,扭头与元宝吩咐道:「一会儿,你将这妆匣往东边送过去。」
难得能在一向都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的师父身上瞧见这样的场景,元宝只是笑嘻嘻的,又低下了头:「师父,这样的东西小的可不好送,您要是早说,刚才进门就该您亲自抱过来才对,面脂也该拿出来先给,也多亏的咱们惠姑姑大方,要换了旁的,早该跟您生气了!」
苏瑾重新坐下,微微皱了眉头:「爲何生气?」
这样的表现倒叫元宝一楞:「姑姑不是托师父带面脂了?」
苏瑾的面色越发严肃:「那又如何?」
元宝这才终於明白了什么,他抓了抓脑袋,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师父……莫不是,还不知道?」
苏瑾还当真不知道,这等众人里口口相传的规矩,原本就是各处平日的熟识的内监们嘴里才能知道的,换句话说,对食这事,也不是所有的内监都能去找的,也只有在各宫各司里混的还算不错,年纪略长些,手下松泛内监们才能有空闲与余力去寻心仪的宫女的对食。
苏瑾是官奴出身,刚入宫的那几年,只身上做不完的苦役便已磨去了他所有的精力,加之他刚入宫时性子倔强,又开罪了上头管事,头上摊着最是繁重污秽的活计不说,周遭也没一个与他关系略亲近的同僚,这样的事,自然也便无人与他提过。
而等到他从苦役里脱身出来,便已是一步登天直接做了最顶头的大内总管太监,略过了中间一步步往上爬的时间的资历,在这宫里,除了主子便都是在受他管教的下属,加上他的行事向来高寡冷清,自然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跑过来与他说这等范忌讳的事。
今早惠明与他说天气干,要面脂,他便只以爲当真是没了面脂用,想着惠明屋里只是零零碎碎的放了个首饰盒子,便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去宫务府里爲她挑了一个妆匣出来,又配了些犀角梳之类的小玩意,他原本甚至都想着干脆将三层的各色首饰头面都一一塞齐了,又想着只怕惠明不肯接受,说不得还会心生误会,这才罢了。
因此这会儿从元宝口中知道了其中的缘故,他回过神后,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便活像是座上长了钉子一般猛地立了起来:「不可能!」
元宝吓了一跳,退了一步,不敢再像刚才一样的侃侃而谈,只小声念叨了一句:「反正宫里就是这么个规矩。」
苏瑾的指尖都已深深的陷进了手心里,可他却好似丁点儿都觉不着疼一般,这美好来的太过巨大与突然,叫他一时之间只是不肯相信,甚至反而找起了旁的缘由:「或许她就是当真凑巧没面脂用了……」
这话说的,姑姑好赖顶着师父您屋里人的名声,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亏了她的东西不成?换句话想想,就算是姑姑当真没了面脂用,这种自个简简单单就能寻来的东西,偏要随口告诉你叫你去给她带……
嗨,这不是越发能一家人了么!
不过这些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借他几个胆子,元宝也不敢这么与师父调笑,闻言便只是又小声道:「按着惯例,姑姑收了您的东西,就该给您回礼了,通常都是些贴身的小物件,决不可能随意给旁人送的,您瞧瞧姑姑给您回的礼,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叫元宝这么一说,苏瑾便也立即想到了惠明方才回屋时,的确是说了要做针綫,难不成……
就是给他?
一想到这,苏瑾的心内仿佛响起了「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气从心口一路往上,将面颊燎的通红不说,还几乎要从头顶冒出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