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惠明这一边却是除了该有的碟盏外,还有单个的一盏素胎小瓷碗。
惠明楞了一楞,一旁的红云此刻上罢了陛下与皇后娘娘案上的小点,见状便转身上前从盘中接过,帮忙解释一般的朝着贤妃娘娘屈膝道:「娘娘,您的红燕窝。」
哦,原来这般的宴席之上,贤妃娘娘还单要了一味滋补的血燕?倒当真不愧是宠妃的气派,惠明心下恍然,正待退后一步让开地方,接着便看见红云将瓷碗朝她递了过来。
虽说燕窝红云已经拿到了手里,但到底不如惠明站的地方顺手,再转交给她递上去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是就在伸手的一瞬间,或许是在御前几十年里生出的自觉,或许是红云面上一丝紧张,总之,一股子说不出是哪不对劲的直觉叫惠明莫名的犹疑了一下,朝红云伸出的双手也有些犹疑一般忽的停了下来。
但已经冲了,放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犹疑,红云面色一白,紧接着不待惠明反应,便几乎是强迫般的将燕窝塞到了她的手里。
惠明猛地一躲,指尖抆过瓷碗的碗壁,那盛满了上等血燕燕窝的瓷碗便干脆利落的掉到了地上。
越州瓷是出了名的轻薄轻巧,自然便也极不耐摔,伴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燕窝四溅,甚至连贤妃娘娘的裙角上都沾上了点点嫣红的痕迹。
在瓷碗脱手的瞬间,惠明的指尖一拈、便只满手滑腻,当下眸光一缩,当机立断只抢在红云之前便跪了下去。
还发烫的燕窝与碎裂的瓷片垫在惠明膝下隐隐作痛,可惠明此刻却甚至都顾不得这些,心下除了恍然之后的后怕,余光扫过在她身后跪下的红云,便只剩一阵阵的愤怒。
红云递给她的一边碗壁上沾了滑石粉,滑不粘手,若是她方才没有停那一瞬,这燕窝,是合该她接过之后再脱落,到了那时,因爲她已经接过,摔碎了只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不提,更要紧的,是以她此刻的位置,若接过再摔,是极有可能将燕窝摔到贤妃娘娘身上的!
同样是在御前失手摔了东西,只是单纯摔在地上,与将滚烫的汤水摔到了主子身上,这是有天壤之别的,单是前者,若是遇上了主子心情好或性情宽和,说不得不过就是罚几个月银子,可若是宫人失手烫伤了主子,那便是活活打个半死也不亏!
更莫提,贤妃娘娘是个什么性情行事,满宫里无人不知!红云,不,应当说是魏姑姑,她们这一手,简直是奔着她的性命去的!
立在窗下的苏瑾见是惠明心下也是一紧,忍不住上前行了一步,却在最后一刻控制自己生生的停了下来。
不行!苏瑾的手心轻颤,却不得不用仅有的理智劝诫着自己,当着这许多主子们的面,他决不能开口求情。无……无事,这样大过节的日子,又幷未伤人,想来当真陛下面前,贤妃娘娘也不会与她计较,至多不过是按着规矩,领几板子罢了……他等下便去安置行刑的太监私下留手,只装个样子便也过去了。
惠明虽不知道一旁的苏公公已在准备着去嘱咐行刑太监留手,不过她御前当差几十年,对宫规都已明白的一清二楚,倒也明白这个这「错处」至多受些皮肉之苦,要不了她的命,因此心内倒也算是冷静。
虽说惠明心里已恨不得将红云与魏氏活活打死,但她却也知道,那滑石粉此刻早已融进了燕窝,当着主子们跟前,当真把这事闹大了,红云又必定不会承认,这般大过节的日子里,主子们没人乐意听她们两个宫女相互攀扯争辩,说不定反而更是麻烦,因着这缘故,当下便只是恭敬认罪,只说是她大意失手。
「碎碎平安,也算好兆头了。」的确如猜想的一样,不过是衣角溅了些许点子,又是当着陛下的面,贤妃娘娘虽不知心下如何,面上也是一派宽和的神情,甚至还朝陛下带笑说了一句吉祥话。
陛下也是不甚在意的一笑,摆了摆手,一盘的苏瑾心下一松,便上前一步,行了一礼,打算将惠明红云都一幷带下去,按着「规矩」办理。
谁知,方才才言笑晏晏的贤妃娘娘看见走过来的苏瑾,却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的伸手拦住了苏瑾,只看向了惠明,吩咐道:「你抬头我瞧瞧。」
「哎,我说这声儿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原来是你。」看清楚惠明的五官后,贤妃娘娘顿了顿,面色便又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色来,撇了一眼面色紧綳的苏瑾,便只又看向陛下,无意闲聊一般的接着道:「臣妾也想起来了,说起来,这宫女,也不算外人呢!」
地上的惠明闻言心中一跳,手指死死的扣了地衣,心下便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不会,不过是些许传言,贤妃娘娘就算听闻了,也不会当着众位主子的面说出来的……这不安的预感叫惠明紧紧的咬了下唇,心下却还是存了些盼望,这是这般安慰着自己。
只不过转眼间,贤妃娘娘那带着几分调笑的解释便在这暖阁清晰的响了起来,粉碎了惠明心下的侥幸之心:「臣妾听闻,这宫女,可是咱们苏总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