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上苏公公的徒弟,元宝也算是这宫中的人精子,从惠明的口气中听出了几分软化之意,心思一转,便立即低头建议道:「师父那脾气,哪里我们劝的动的,姑姑若是无事,不若亲自去劝上一回?」
惠明顿了顿,心头想到了前世种种,便也一口应下:「也好,你师父可有什么忌口?我去提了膳食给他送去。」
「哎,这等小事哪里用劳动姑姑?」元宝的眼神一亮,话中越发透出了十分的殷勤:「小人这就去备妥当,再来请姑姑。」
惠明推不过元宝的殷勤,便只得点头应下。
陛下的病来的太急,身爲御前的总管太监,苏公公显得比寻常时候都更忙一些,虽然元宝请惠明过来时已是晌午后,但惠明到了干德殿后的回廊后,还是等了两刻钟时辰,才看见苏公公那暗绯的袍从转角处匆匆而来。
惠明站直了身子,看着对方那修竹一般的身形行到自个面前,纵使心中有千般的后悔感激,但真正出口时,却依旧只能是屈膝行礼,再规矩不过的请安:「苏公公。」
天气当真是有些冷,躲在回廊下头虽落不着雪,但宫女不比主子,寻常穿不着那带毛的大衣裳,只是一件夹棉的小袄,在外头立久了,也扛不住浑身的寒气。
「怎的不进屋里等?」 干德殿后的回廊下,苏瑾看着她将手心放在嘴边哈气,微微皱了眉头,到底是御前正六品的总管内监,面色一旦严肃起来,便颇有几分威势。
干德殿虽是陛下寝宫,但在角落处总是有些偏僻狭隘的小屋,供宫人们暂且歇歇脚的,最常见的便是各个宫舍里的茶房,通常都是小宫人们守着一方火灶,常备着热水,以防主子随时要用,当差的宫人们差事之外若是能得了空闲,便也能过来松散松散,讨一口热水暖和暖和,苏瑾所说的「屋里,」便是指此处。
惠明当然知道这地方,之所以不去,除了觉着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必要之外,也是因爲那儿向来都是宫人们说小话,传闲语的地方,她不是当差的时候过来寻苏公公,叫旁人看见了难免更会在背后闲话议论。
宫人对食,这到底也不是什么荣耀,她如今倒是不在乎这个虚名,但既然苏公公幷不是那等人,她便也不愿传出这样的事来污了他的清名。
苏公公开口之后,便也看出了惠明面上的顾忌,他的神色一窒,微微垂眸,原本微微的欢喜渐渐消失,声音也换成了古井深潭般平静:「可是有事?」
「倒没什么旁的,只是元宝刚才送来了炭火,特来多谢公公体恤。」
听着这话,苏瑾的眸光便越发低沉了下去,便连话都未说,只微微点头。
或许是堂堂苏总管余威犹存,即便重来了一遭,对着年轻的苏公公,惠明竟也不自禁的便立直了身子,原本该是关心的话语,也因此添了几分对待上官般的恭敬谨慎来:「听元宝说,您这几日都忙的顾不得用膳,差事虽紧要,公公更不好处处操劳,免得亏了自个身子才是。」
苏瑾神色不动,单薄的脊背直直的立着,声调也照旧平平:「也好,我这儿事忙,晚些便不去扰你了。」
惠明闻言倒是一顿,方才来的路上,她还想着等的晚间苏公公再过来看她时,她便借着感激之名一点点的和缓,等的与苏公公更熟识些,也好慢慢打探些瑞王的事。
但现在苏公公既是说了事忙,惠明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低头应了,便也开口告了辞,省的在这耽搁苏公公的差事。
苏瑾微微颔首,目光幽深,看着她的转身一步步的绕过回廊行到了台阶前,就要踏出廊沿,这才转眼看见了外头的天色。
「且慢。」
惠明闻声回头 ,离得远了,在簌簌飞雪的阻隔下看不太清对方的神情,只那古萧般低幽的声音照旧平淡的仿佛没有丝毫情绪:「你站着,我叫元宝送把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