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守得太晚,宋融融夜里睡得很沉,她的意识逐渐深陷梦中。
宋融融从来没把梦里的事情看得这么清楚。
就在这个寒假之前,爸爸妈妈不在了,哥哥在外面奔走,她从学校回到家,发现爷爷倒在地上,她对着爷爷胸口一直按一直按,按到救护车过来,爷爷也没再醒过来。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不能见哥哥了。一见到哥哥,她就会想起那个孤零零的夜晚,想到爷爷的生命在自己手中逐渐流逝。
接下来的许多年里,哥哥都没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不断把赚到的钱赚回来给她。
后来她结婚了。
她结婚的时候没请什么客人,只去见了丈夫的父母。
她没有带丈夫去见哥哥,她害怕见面后自己又会失控。
她知道哥哥后来过得很好,虽然没结婚,但是有很多朋友,也经常会出现在各种新闻版面上,最初他被认为是最年轻的投资天才,后来他被认为是从未失手的金融猎手。她经常会点进去看这些新闻,却没有想过去见哥哥一面,这样就很好,他们都过着很好很好的生活,谁都不必揭开伤痕累累的过往,面对曾经那么痛苦的过往,面对那个让她们家破人亡的夏天。
直到有一天,洪飞打电话告诉她,哥哥死了。
她不能理解洪飞这句话,哥哥还不到四十岁,怎么可能会死?她最近还看到做出全息游戏的科技新秀在新闻发布会里对哥哥表示感谢,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他明明还在做着那么多事。
他明明还那么地年轻。
最后是丈夫带她去的葬礼,她一直没有哭,因为她根本不信洪飞说的是真的。她来到葬礼之上,才知道哥哥是登山时遇到了意外,当时他们三个人都在山上,但只有她哥哥没了。
她始终不相信这个事实,直至看到哥哥冷冰冰的遗体。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被梳理过,瞧着和活着没什么不同,只脸色和唇色泛着淡淡的青,再没有半分鲜活气息。
她终於意识到最后一个血脉亲人也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她哭了出来。
下半夜下起了雨。
宋融融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摸向自己湿漉漉的脸颊。
这一次,梦境里的记忆没有消失,反而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里。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想着过去半年发生的一切。她一直觉得高考之后从外面回来的哥哥和以前不一样,现在回想着这半年来哥哥做的事,她忽然明白了,哥哥是知道那个“未来”的吧?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避免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天的一场场厄运。
现在,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宋融融起来洗脸漱口,接着一个人靠着门坐完了下半夜。她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在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开门的动静时,她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宋颂才刚打开房门,怀里就多了个人。
宋颂一愣。
接着才反应过来,抱上来的是他妹妹。
自从妹妹上了小学,就再也不好抱了。
在过去二十年里,他们更是连面都见不上。
宋颂抬手揉揉怀里的脑袋,只觉妹妹的头发细软得很,摸起来和顾临深的不太一样。
宋融融抱了半晌才松手。
“哥哥,新年好。”宋融融说。
虽然不知道妹妹突如其来的亲近是为了什么,宋颂还是挺高兴的,笑着回应:“新年好。”
新年第一天,不好让闻朝孤零零地过,宋妈一大早又打电话把人喊了过来。
闻朝很喜欢宋家的氛围,接到电话立刻过来了。大年初一,鸡也不能饿着,他跟宋融融一起到院子里喂鸡,据说鸡放出来走走,肉质会更有劲道,所以几只鸡是被散养在桔子树下的,正餐已经喂过了,现在他们是满地撒谷,引诱这些鸡在篱笆里头瞎跑啄食。
闻朝撒完一把谷子,目光偷偷转到宋融融身上,却发现宋融融居然也在看着自己。
闻朝心头一跳。
宋融融与闻朝对视片刻,说道:“谢谢。”
她记得梦里他一直在哄她开心,一直在引导她放下心结,只是她一直没能走出来,甚至没办法很好地回应他的爱。
闻朝被宋融融乌漆漆的眼睛看得心突突直跳,傻哈哈地回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陪你撒点谷子。”
宋融融没有多说,她本来就是不善表达的人,很多话她可能永远说不出口。
闻朝一点都不在意宋融融一如既往的安静,自顾自地找起宋融融可能会感兴趣的新话题。
宋颂倚在二楼阳台上,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看楼下两个小孩,心情很不错。两个小孩还是很有分寸的,没动手动脚,懂得循序渐进!
……
与此同时。
省城。
易家老宅。
易家人齐聚老宅,气氛很热闹。易奶奶开心地招呼着小孙子坐到自己身边,要小孙子嚐嚐自己新蒸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