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皇帝在太后和帝师的教诲下忍了七八年,有些忍不住了,跑到摄政王面前故意提及大婚,暗示他大权要完璧归赵了。
老谋深算的摄政王如何看不出皇帝的打算,却云淡风轻付之一笑,全不把他当回事,反而把皇帝自己气得不轻。
——这就是莫一笑当时视镜的片段。
紧接下来皇帝叫人把三品以上大臣们家里儿女的资讯全都拿来,决意在里面挑选一位位高权重的大臣的嫡女做皇后。
——虽然自古以来外戚势大很危险,但这会儿,他要的就是势大的外戚,得能和摄政王争一争的。
皇帝左挑右选选了奉忠侯的女儿。嫡女,年纪刚好,父亲是侯爵且有实职,哥哥任神威将军,有兵。怎么看都是极其合适的人选。
把奉忠侯女儿变成皇后,这人就绑在了自己的船上,怎么也得帮着自己和摄政王抗衡。
——皇帝算盘打得啪嗒响,转天儿就要奉忠侯单独觐见,准备先跟他卖个好,暗示他“你家要出皇后、你未来的外孙就是皇子”,激励一下对方,让他好好干。
谁想到,皇帝才半明半暗地起个话头,奉忠侯就一脸为难地说自家女儿已有婚约,转年就嫁了。
皇帝惊呆了——他相信自己手底下的人不会拿假资讯糊弄他,也就是说之前根本没有风声奉忠侯要嫁女儿,这怎么就有婚约了?不是糊弄他?
结果奉忠侯说早和荣德公家私下交流着,怕万一不成伤了女儿名声,这才一直没说,但就在皇帝召见前一天,刚刚文定。
皇帝让人一查,确实属实,这才悻悻放弃——人家两家过了定,就相当於订婚了,这时候自己非要人女儿做皇后,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或许干纲独断的皇帝能这么干,但他正是需要大臣支援的时候,这绝对不行。
原本皇帝以为这只是个意外,又开始寻摸别的合适人选,谁知一连几个都刚刚定亲,就这么巧,赶在皇帝放出风声要选秀选后的这个档口!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这群大臣怕了摄政王,不敢和皇帝站在一边儿吗?这才急着忙着给适龄的闺女定亲。
年轻的皇帝原本打算凭着大婚夺回权力,这一切却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和摄政王云淡风轻的理由。他简直出离愤怒,不顾近侍阻挠,凭着一腔怒气冲到了摄政王的府邸质问对方。
而这就是莫一笑和祁景言这会儿要拍的戏。
莫一笑准备充分,对祁景言的气场也有了充分的估计,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挟着满肚子的火冲进曲水流觞、琼花灼灼的园子,大步流星地靠近祁景言:“皇叔倒是好兴致!恁大的太阳,您还能坐在这儿喝茶!”
他语气里的烦躁几乎要冲出喉咙,原本强撑着的恭敬也荡然无存。
“心静自然凉。”男人端着精巧的汝瓷茶盏转过头来,对於看到原本应该待在皇宫的皇帝侄子莫名跑出来一点儿惊讶之色没露,“倒是陛下,走得这么急,难怪会热。”
平淡不过的一句话,小皇帝却觉得充满了对他的讽刺。
“皇叔稳坐钓鱼台,让朕的臣子都畏惧于你,自然心静。朕却觉得寝食难安啊。”
莫一笑冷笑了一声,一屁股坐在祁景言对面的石凳上,感受着面前这男人平静外表下极具存在感的强势,气场外放,毫不逊色。
谁知道,关飞白远远地喊了一声“卡“,招手叫他过去。祁景言跟着也走过去。
“冲劲儿,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还是青涩。小莫,你得再莽撞一点儿。”关导坐在凳子上,指头间夹着一根烟,“刚刚那一幕很好,但是比我想像的皇帝要强势了那么一点。”
他伸出空着的手,食指和拇指捏出“一点”的姿势。
“你的台词功底,还有古装剧里的仪态,是我见过的年轻人里最好的。”
“……您说的这‘年轻人’里也包括我吗?”
“一边儿呆着去。”关飞白不轻不重地给了笑着插话的祁景言一个白眼,心里却很惊讶。
看来祁景言和眼前这个小演员是真的好,不然不会剥了他那冷肃的皮,在讲戏的时候开玩笑。
“这种自以为年轻的老妖怪不算——”关导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然后又接着讲,“气势也足。说真的,看你和这家伙对戏,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个新人。但,也恰恰是这一点,有问题。”
莫一笑怔住。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考虑选个真正的年轻人吗?明明如今的化妆术和后期技术,给这群老家伙安张嫩皮也不算什么。”
莫一笑渐渐露出了恍然之色。
“猜着了?说说看?”
“您要的,不是嫺熟到无可挑剔的演技,也不是面对祁影帝分毫不落下风的能力,而恰恰是生涩和被压制。”
关飞白眼睛里带出些欣赏之意,一点就透,这份悟性很是难得。更何况他还有堪称惊艳的演技。
“小莫你的表现可真出乎我意料。”关飞白摇着头笑叹,“我原本想着,这戏选个年轻人拍,前头好拍,小皇帝面对摄政王总是吃亏,刚好适合你和景言。到后来让你能够在气势上和景言略略抗衡才是困难。没想到……”
没想到第一场,这年轻人那份愠怒的情绪恰到好处,宛然便是忍了这么些年、忍无可忍的小皇帝。可那眉宇间的锋利和大步疾走时袍角翻飞的气势……分明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才能有的,却比如今被摄政王压得死死的傀儡多出了强势,少了分不过脑子的鲁莽。
莫一笑心里略略反思。
这是他的问题。
看着祁景言坐在那里就活生生是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摄政王,他有点憋不住劲儿,下意识地不想落在下风。
这是他太较劲,反而走了形。
他对自己的要求同关飞白不一样,关飞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