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听到导演喊停，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比如西丝丽雅，也有人一脸困惑不解——比如副导演，当然，更多人则是如梦初醒一般吸了口气。

……刚刚……

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一样……”

一个红头发、满脸雀斑的女孩双手按在心口道，听到的人不少点头附和。哎呀，那双眼睛，简直像是装了一个浩瀚的宇宙那样，让人想要解读，想要沉迷。

可……为什么导演要喊停呢？难道他演得不好吗？

在不解的小声议论中，奥利弗伸手指向了亚尔曼：“亚尔曼你在干什么？你的表情动作呢？”

居然是因为亚尔曼叫得停？

这一下不管是谁都惊呆了。哪怕是觉得莫一笑明明演得很好的剧组人员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倒不是感受不到莫一笑演技的出色，而是很多时候人们都会有种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这种没有打斗没有高难度镜头的场景，拿过一个不错的最佳男主角的亚尔曼是不会ng的。特别是，之前明明察觉到他在压莫一笑的戏，这时候看导演喊停，自然而然就觉得是莫一笑的问题。

但亚尔曼却没说什么，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挤出了一句“对不起”，垂着的眼睛里神色却变幻不定。

……刚刚，他被对面这个少年的眼睛震慑住了。

那样的冰冷，好像真的要贯穿到心底，让人觉得五脏六腑都冻结起来。他几乎生出赤.身.裸.体躺在雪夜里的错觉，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

他曾听和祁景言对过戏的人说过，“他演什么就是什么，在他的眼睛里，你会忘记自己”。当时他嗤之以鼻，只觉得对方又是一个被祁景言迷惑的脑残粉罢了，也根本不相信有人能达到这样的程度。这哪还是什么演技？已经是催眠了吧？但刚刚对上莫一笑的眼睛……

他清醒过来的第一刻，脑袋里浮现的，竟然就是这句话。

莫一笑竟然达到这样的水准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妖孽有祁景言一个就是老天不开眼了，怎么会有第二个？

亚尔曼脸色一阵青白不定，莫一笑冷眼看着，只觉得还不够。对方一开始压他的戏他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想要以此要胁自己屈从於他？不如做梦来得比较快。这种心思龌龊的人，自己不把他压制到一点光彩不剩自己就不姓莫！

於是，当卓鄙夷而又凶狠地说“放心，我不会把你交去”的时候，亚尔曼对面的少年眼底刻着深沉而又厚重的不屑，那是一种如同面对蝼蚁的极端轻蔑，仿佛狠狠压下来的山岳，让人呼吸艰难……

当卓终於流露出本性中的善良，语气复杂地说“你肚子上缠的布红了，去涂点药”，的时候，亚尔曼蓦地发现，明明声音潜藏着一丝关切和怜悯，在无法被摄录机记录的角度，少年微垂的眼睫下满是冷嘲与嗤笑，他几乎是瞬间就为那双眼睛怔了怔，有片刻的晃神……

很快剧组人员就惊悚地发现，亚尔曼竟然屡屡被ng？

短短一场戏，奥利弗足足喊了七八次“卡”，这才过完戏，而每次喊停的原因都是亚尔曼，而非莫一笑。

这样的发展显然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剧务的人一脸蒙圈地看着，西丝丽雅则忍不住站了起来：“奥利弗导演，您为什么每次都在说贝克的错？他好歹拿过最佳男主角，这样一场戏不至於演不下来。您这样……我很怀疑您是不是在袒护莫一笑，我还能不能相信您能公正地对待我和那小子的赌约了？”

奥利弗就是再好的脾气、再想保持剧组和谐让这些比他年纪还大资历还深的演员舒坦，听着这种指着鼻子怀疑他不公正的话也忍不住。

“巴特莱！注意你的措辞！”奥利弗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头顶乱蓬蓬的棕色卷发都在跳，“请你搞清楚，这是剧组，不是你勾心斗角争咖位的t台！我是导演！我的唯一目的就是把电影拍好，你们乱七八糟的事，不影响拍摄也就算了，假如闹得拍摄受影响……”

他眼睛一瞪，圆溜溜的眼珠子里透出几许杀气：“不管你是什么投资人推荐的，我照赶不误！”

这一句话说得西丝丽雅表情扭曲地偃旗息鼓了，也终於让莫一笑明白为什么西丝丽雅不光敢跟他这种小角色呛，还能怼导演。投资人推荐？啧啧，果然不论是哪个时空都还是有这种事啊。

奥利弗气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厚实的胸起伏不已，半晌狠狠灌了一大瓶水，空瓶子往桌上一摔：“这场结束，下一场，亚尔曼，西丝丽雅！你们的！都给我专心演，别扯么蛾子！”

西丝丽雅悻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还想着，这个导演会不会记恨自己落他面子，故意ng几次？这种念头一出，她倒是打起了十万分精神，暗自发狠，想着要是明明自己没什么错误也要被ng，她可不会像亚尔曼那么老实。

……谁知道，等她演起来，却真是大跌眼镜。

“卡！亚尔曼！你的坚毅呢？坚毅呢？你是个战士，不是懦夫！”

“卡！贝克？！这点台词都记不下来，你的脑子是落在姑娘们肚子上了吗？”

“卡！卡！卡！别拍了，贝克你过来！”

奥利弗气得直哆嗦，梗着气红的脖子咆哮。

西丝丽雅表情有些呆滞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金发男人，整个人都不太好：合着……真不是奥利弗偏袒莫一笑，而是亚尔曼水准真就这么差？边上看着的时候感觉还不是那么清晰，这一演上对手戏……

他的影帝不会是买来的吧？

.

西丝丽雅满心的匪夷所思，而亚尔曼这时候简直又羞恼又恐慌，胸口了攒了一团火，随时都恨不得发出来。

好像从莫一笑那一个眼神之后，他就有种被束缚住的感觉，再不能随心所欲地表现出想要表现的样子了。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如同被柔软但又无法挣脱的网包裹，所以举手投足间下意识地冲滞，精神也无法集中。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既是难以置信又是烦躁不已。莫一笑……莫一笑是在压他的戏！而且最匪夷所思的是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成功了！

对方一颦一笑间都带出一种让人无可违抗的气场，明明举止语气都合乎剧情的要求，但他就是能够感觉到不正常的压力，就好像……就好像每一个肢体动作，每一个眼神的交错，都在威慑他。

一个二十的毛头小子……他怎么能不憋屈？

亚尔曼急於打破无形的束缚，但或许正是如此，反而无法挣脱出来。一连ng几回，终於磕磕巴巴把和莫一笑的那一场过了，他又是羞恼又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接下来，是和西丝丽雅的戏，好歹，能摆脱那种困境了吧？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和他想像的不一样。明明那个已经让他隐隐发怵的少年已经不站在对面了，明明现在在演的这场戏和男二号一点关系没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还是有那种束缚感？

这下亚尔曼是真的有点慌了。假如只在和莫一笑对戏的时候出错还能安慰自己，大不了以后绕着他走，但如果这种桎梏并不仅仅是在面对莫一笑的时候存在，而是……一直存续下去，他的演艺生涯怎么办？

.

《逃奴》剧组开机第一天是在奥利弗的一脸怒容和剧组人员的复杂表情中结束的。莫一笑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随手在光脑上记录了一下——莫一笑场次1，ng次数1；巴特莱场次2，ng次数5。

但能够记着关注这件事的，恐怕也就莫一笑一个了，即便是赌约的另一位当事人——西丝丽雅·巴特莱，都没什么心思分给这个赌了。毕竟，任谁在两场戏里因为其他演员ng十几次都会觉得心烦意乱、怨气横生。

“真是多谢贝克影帝了。”一贯见谁怼谁直来直去的小花旦，被气得说话都会拐着弯子阴阳怪气了，“托您的福，我们今天晚上八点就收工了，真是好极了。”

——开机首日，剧组想着第一天轻松点，任务并不重，本来预计是下午就能拍完的。

但等到西丝丽雅和亚尔曼的最后一幕戏演完，时间早过了八点。

亚尔曼自从频频出错开始就一直阴沉着脸，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表情和火气。他到了如今的地位，早就习惯了赞誉和追捧，少有的挑剔也是来自资历更老更厉害的人，然而今天……那些逐渐充满异样甚至质疑的目光让每根血管里都在疯狂地叫嚣——

你们这群几十年挣得不如我一个小时多的工作人员有什么资格这么看着我，嗯？

而现在，西丝丽雅这个他成名时还在娘胎里的玩意儿竟然也敢叫嚣？

亚尔曼终於绷不住了，撕开往日阳光爽朗的面具，男人满面阴狠地凑近了西丝丽雅：“管好你的嘴巴，bit.ch！别让我有机会撕了它！”

莫一笑不远不近地看了两人一眼，事不关己地从他们身边越过。

唉……贝克影帝啊，这可真不能怪他，当时对那个许路尧的暗示和威慑不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事儿吗？他对亚尔曼做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谁叫对方自己又羞又恼脑补过多静不下心来一直入不了戏呢……

呵呵，活该。

星历2065年x月y日。

晚21:17’19’’

星网上，西丝丽雅·巴特莱的空间更新。

当无数或黑或粉或兴奋或百无聊赖地打开视频之后，很快就炸了。

相貌高傲妩媚的女人微微拨弄了一下自己咖啡色长发的发梢，下巴昂起，涂着紫色指甲油的双手冲着镜头狠狠比出了中指的造型：“嘿，亚尔曼·贝克，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屈服在你的光环之下。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一场戏ng十次的蠢货，我好奇你的最佳男主角是卖.屁.股卖出来的吗？low货！比你晚入行的就该跪在你面前lickyourballs吗？装腔作势的贱.人！”

rebeltheworld：……？！

我家花旦赛高：？！！

巴特·ass.hole·莱：what？

……

粉粉黑黑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西丝丽雅用粗俗的语言公然挑衅在新洲星团家喻户晓的亚尔曼·贝克，觉得脑子好像踢了驴。

不是吧，姐姐，要不要玩这么大啊？

你以前虽然也跟条疯狗似的怼人，但好歹怼的都是没你有名或者跟你差不多的人，唯一一个例外碧昂茜还是被你骂完之后才红的。你知道你这次挑上的是谁吗？亚尔曼·获过七八个奖项·三度进入“年度百强演员评选”·曾获群英奖、艾诗莉娅奖最佳男主角·贝克！

巴特莱黑和粉丝们都被这惊天一击砸懵了，半天转不过弯来。那边亚尔曼·贝克的粉可没这个犹豫/震惊时间，有人发现了巴特莱的倡狂宣言之后立刻在粉丝间转发扩散，很快，粉丝们就一个个咬牙切齿地开启了战斗模式。

西丝丽雅的星网空间很快被攻陷。

“呸！谁给你的脸说贝克的？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

“居然敢对我们家贝克影帝满口污言秽语，这种人就应该滚出娱乐圈！”

“西丝丽雅·巴特莱，你就是个xx，#$^*&%……【公告：该用户发言8文明，已被遮罩，禁言1小时】”

“自己一路靠睡上位就看谁都龌龊？往我们影帝身上泼脏水，你怎么不死全家呢？”

“你没搞错吧？我们贝克影帝low？一场戏ng十次？说你自己吗？撒谎天打五雷轰，祸及子孙！”

“一个没有任何有分量奖项、靠脸蛋和嘴巴上位的人也敢跳出来碰瓷我们亚尔曼了，呵呵。”

随着视频传播，越来越多的路人也注意到了西丝丽雅的表态，热搜上面，“西丝丽雅·巴特莱辱駡亚尔曼·贝克”不断往上窜，短短几十分钟的功夫就冲进了前五。

——说来也巧，开机的时候西丝丽雅质疑莫一笑的新闻也被不少媒体传播出去，但奈何莫一笑名气不太大，而且事件重点后来被亚尔曼转移，热搜标签是“西丝丽雅不信任剧组演员”，和“亚尔曼嘲讽西丝丽雅信口开河”，这两个标签一个在热搜七十多位，一个在二十多位。

但谁想到呢，才一天功夫不到，西丝丽雅就在自己空间里直接对亚尔曼开骂了！这下，很多想联系前因后果的人就把之前的新闻翻出来了，很快那两个标签也蹭蹭蹭往上跑，都冲到了前二十。

亚尔曼在新洲星团国民度很高，不少关注点影视娱乐的人都是他路人粉，听说有人骂亚尔曼忍不住皱皱眉，再一看西丝丽雅一嘴脏字、满脸骄横的样子，就更觉得这显然是个无耻脑残的女星想上位想疯了，不知天高地厚。

“免鉴定，纯路人。觉得巴特莱这样子很恶心，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满嘴喷粪，就是这种人多了社会风气才越来越糟糕。”

“这个什么巴特莱当年喷碧昂茜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女的是个人渣了。不管别人唱得到底怎么样，你用侮辱性的形容就是不对。谁想到这几年居然人气越来越旺了？得志倡狂这说法还真不是假的，当年就能红嘴白牙咬人，现在有点粉丝了真是跟条疯狗似的。”

“我去年买了个表，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一个没有任何经典代表作的小艺人敢喷拿过影帝的艺人ng次数多的。要点碧莲成么？”

“……”

西丝丽雅的粉丝们在短暂的懵圈之后也很快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