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咳。」云起道:「喝点水!」
拓跋锋端来清水喂了几口,云起也是饿得狠了,便狼吞虎咽吃下馒头,出了口满足的气。
「在想什么?」
云起答道:「想怎么陷害张勤。」
拓跋锋与云起都是笑了起来。
拓跋锋道:「他跑了。」
云起蹙眉道:「逃了?」
拓跋锋点了点头,道:「师父在闭关,我醒了以后,听到他们说你瞎了,就要过来看你,他们好几个人来抓我……」
「……」
云起险些被呛着,失声道:「武当山上你也敢这么放肆!」
拓跋锋得意地笑道:「他们太极拳,太极剑都没我耍得好。」
云起哭笑不得,未料拓跋锋刚上山,就与满山道士结了仇,拓跋锋又道:「他们摆那劳什子龟蛇大阵,几百人车轮着上,打不过,师父本来在闭关,听到动静就出来了。」
「啊!」云起诧道:「你是说张老头……那老道士?」
「嗯。」拓跋锋认真道:「他是张真人,武当派创教教祖。」
云起万万未料张三丰的来头竟如此大,又道:「他不是云游四方的么?怎么回到山上了?」
拓跋锋沉默不答,只听房外张三丰朗声笑道:「落叶归根,武当山是老朽一生所系。」
云起要下床行礼,拓跋锋却将他反手揽着,道:「师父来给你治眼睛。」
云起心内渐安,与张三丰寒暄几句,说的无非便是如今天下局势之事,张三丰一面随口聊着,一面听勺盘碰撞清响,想是调制治眼之药。
张三丰道:「人命天定,徐王妃一生想必无甚遗憾,更对得起徐家将门之名,云起不必太难过。」说着两指微微撑开云起眼睑,指尖运起柔力,将一种奇异的植物汁液涂在云起眼睛上。
那汁水入眼清凉,受用无比,云起笑道:「倒是我那姐夫,时时念着她。」
张三丰笑道:「现先走一步,总比来日燕王三妻四妾,红颜枉老的好,有的人仅能共甘苦,不能同富贵。自古帝王俱是如此,昔年上过两次武当山的朱重八,也是一般。」
不到片刻,两眼间都被涂上药汁,拓跋锋为云起蒙上大感清凉舒畅,张三丰又喂给云起一块植物根茎,道:「仔细咀嚼,将汁水都咽了。」
那物之苦更胜黄连百倍,只苦得云起五官扭曲,险些连黄胆水也呕了出来,云起鬼哭狼嚎道:「天啊这什么药,要杀了我了!」
拓跋锋怒道:「说的什么话!」已是抬手给了云起一耳光。
张三丰大笑道:「不妨不妨,锋儿!」
云起愣住了,张三丰又道:「此乃清肝灵药,切记不可吐了。」说毕袍袖风拂过,张三丰已转身离去。
拓跋锋摸了摸刚被打过一巴掌的云起的侧脸。
云起不干了,狠狠推开拓跋锋的手,骂道:「老子把你从安徽一路背到武当山,你就这么对老子的?!」
拓跋锋沉默不答,把一肚子火的云起按在榻上,亲个没完。
云起道:「又没说不吃,干什么打我……唔……」
云起不知张三丰云游四海,如今回到武当山,再次正式闭关,正有阳寿将尽之感。而武当派地处高山之巅,创教百余年间,颇有不少仙草灵药,张三丰得了一株千年肉芝,可作延年益寿,解百病延阳元之用,门下弟子纷纷劝张三丰服下。
张三丰本想闭关数月,再决定是否服药,此时拓跋锋带着云起前来,张三丰终究心头不忍,将肉芝喂给了云起。
拓跋锋与武当派掌教俱不敢言,生怕云起心内愧疚。
数日后,张三丰再度闭关,不见外人,云起双眼渐复,蒙眼布却一直未曾解下,拓跋锋牵着他在真武道观外四处行走,放风。
秋去冬来,武当山顶下完第一场雪,洗剑池内结了层厚冰。
松涛似海,柏绿满山,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武当派石碑上积了薄雪,碑底又有碎雪堆积,拓跋锋牵着云起的手,小心引他去摸字。
「武当凌云……」
「武当凌云。」云起笑道:「谁的字,挺漂亮的。」
拓跋锋端详片刻,道:「不懂,师哥是粗人。」
武当派掌教正带着上百名七代弟子,站在观前练太极拳。
太极拳讲究以静制动,一呼一吸间与天地共生,以身融於自然,不着痕迹,圆融无缺,云起竟未察觉身边有一群人在那处旁听他俩幽会,只以为真武道观前空无一人,於是声音朗朗传出。
「下面有只大龟……」拓跋锋拉着云起的手,将他小心地牵着,二人躬身去摸石碑下的龟。
云起摸到湿滑一物,驼碑那龟眯着眼,蹭了蹭云起的手。
「妈呀!」云起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一跃三丈高,缩到拓跋锋怀里,大叫道:「怎么是活的!」
拓跋锋横抱着云起,莞尔道:「听说有上百岁,和师父一样老。」
「……」
「你师父是乌龟。」
「不许乱说。」拓跋锋斥道,横抱着云起,转身道:「真武大帝左龟右蛇,这边有只蛇……」
年轻道士们想笑又不敢笑,静虚嘴角不住抽搐,额角青筋暴突。
云起吓得险些尿了出来,忙大叫道:「蛇也活的吗!别过去!」
「这里有柱子……」
「嗯,柱子。」云起像只小狗,被拓跋锋牵着走来走去,拓跋锋牵着云起,从静虚道长与上百名躬身练拳的武当弟子面前走过,云起还未发觉此处有许多人,忽道:
「师哥,我们以后怎办?在山上过一辈子么?」
二人站在一棵积满雪的松树下,拓跋锋一手拍了拍松树,问道:「你说呢?」
云起被树上的雪洒了满头,打了个喷嚏,拓跋锋哼哼道:「来,师哥疼你。」说着伸手来抱,揽着云起的腰,便开始专心接吻。
那时间真武道观前,上百名道士尽数愣住,个个一头黑线,看着拓跋锋与云起站在广场边接吻。
静虚终於按捺不住,猛咳几声。
云起霎时被口水呛着,忙不迭地挣开拓跋锋,涨红了脸,尴尬道:「掌教真人……也在?」
静虚道长沉声道:「海底针」
於是上百名武当弟子声音洪亮,齐齐颂道:「海底针」
「……」
云起尴尬得无以复加,唯一的念头就是跳崖自尽。
幸好这尴尬并未持续多久,山下便有一道童慌张奔来,还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掌教真人!」
静虚收了拳式,负手道:「何事?」
「山下永乐帝率朝廷兵马前来拜山!」
云起抽了口冷气,静虚淡淡道:「太师父早有安排,拓跋师叔请先到后山暂避。」
拓跋锋疑道:「朝廷怎么知道我们在武当山上的?」
云起与拓跋锋心意相通,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逃下山的张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