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胸口狠狠悸了下,仓促闭上眼睛,静下来。
他们霍总这种一本正经的撩人本事……
浴室里没人,梁宵还是把脸埋进水里,静了半晌,才抬头长呼口气,抹了把眼睛。
梁宵不想再跟他隔着门了,从浴缸里出来,匆匆抆干了身上的水,想要换浴袍出门。
走到更衣区,又猝不及防地愣了愣。
梁宵冲疑了下,退回去,扯了条毛巾囫囵抆了几遍头发。
直到确认了头发不再淋漓往下滴水,梁宵才放下毛巾,走过去,拿过整整齐齐叠放着的那套睡衣展开。
一模一样的款式,他的尺码。
不是霍总那一套。
洗过了,标签也摘得很干净。
布料柔软,隔了层玻璃门没叫热气熏蒸,还带着些凉润的雪气。
梁宵闭上眼睛,忽然觉得他们霍总的担忧十分有道理。
……
再这么来几次,他可能就真要神思不属了。
霍阑立在浴室外,察觉到开门声睁眼,看着换了睡衣走出来的梁宵。
“挺合身的。”梁宵眼眶还有点红,索性不掩饰了,抬头笑笑,“谢谢。”
霍阑摇摇头,抬手帮他仔细理好衣领。
梁宵老老实实站着不动,让他帮自己整理,实在忍不住,低头轻轻蹭了下霍阑的手背。
霍阑手臂微滞,抬眸看他。
“今天……”
梁宵不习惯说这个,顿了下:“看见门被人动过,我就不敢进了。”
霍阑肩背无声绷紧,替他理衣领的手静了片刻,揽住他肩背,将他圈进怀里。
梁宵顺着他的力道,阖眼靠在霍阑肩头:“我倒不是怕自己出事……”
话音没落定,背后箍着的手臂就蓦地一紧,梁宵三口气被勒没了两口半,艰难改口:“我也,也怕自己出事。”
霍阑低头,埋在他颈间。
“但我有特效抑制剂,还有紧急联系人。”
梁宵抬手,在他背上用力胡噜了几下,给霍阑压了压惊:“我其实没危险。”
梁宵没立刻说下去,静了一阵,闭了会儿眼睛。
梁宵:“不论有意无意……”
梁宵轻轻笑了笑:“我实在不想再被拿来害什么人了。”
霍阑气息骤凝,用力揽住他,想要说话,被梁宵抬手按在嘴上。
梁宵从没跟人说过这个,自己说出口了都觉得矫情至极。
但宋导当初讲戏的时候跟他说过,哪怕始终漂泊成了习惯,也有些时候,就会忽然没了力气,想停下来歇一歇。
梁宵漂不动了,阖眼低声:“我知道,不是我的错,也没怪过我自己。”
少年时被那个骗子窝逼着,不得不咬牙断腕,从江南一路跑了再没音信也好。
刚出道就被算计,险些拿来污他们霍总清白也好。
人都是被命运推着的,有些事避不开,遇上就是遇上了,梁宵倒不至於因为这个妄自菲薄,伤春悲秋地觉得自己欠了这个欠了那个。
只是再走过似曾相识的地方,终归难免心有余悸。
“所以……我想了一下。”梁宵叹了口气,笑笑:“干脆就祸害您一个吧。”
梁宵抬头:“行吗?”
霍阑胸口起伏几次,迎上他的视线,轻轻点头。
梁宵顺势:“那我能搬过来住吗?”
弯转得有点急,霍阑还没替他疼完,怔了下,抬眸:“什么?”
“住在剧组,我又不放心,有阴影……”
梁宵耳朵有点烫,横了横心:“再回去,肯定是睡不着了。”
按照霍阑的要求,想家要联系,吃不好要联系,睡不好无疑也是要联系霍总汇报的。
梁宵挺忧郁,伤春悲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霍阑本能抚了抚他的背:“剧组会换酒店,需要的话,星冠也可以资助。”
梁宵心疼:“太费钱了。”
霍阑有心说不要紧,话到嘴边,冲疑了下。
梁宵不提,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
他和梁先生既然已经确实是一家人了……财产自然也该是共享的。
无论星冠还是霍氏,连他的私人资产,也该有梁宵的一半。
霍阑仔细想了想,觉得梁宵确实有权约束他的花销,点了下头:“好。”
“再说,就算换酒店也没什么用。”
梁宵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吞了他们霍总一半的财产,还在专心致志忽悠霍阑:“这是心病。”
霍阑听不得这个,眸底暗了暗,又被他往胸口插了把刀。
梁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霍阑被他攥着刀把来回捅:“不会――”
“我懂。”
梁宵叹息:“但心病不能靠懂治。”
霍阑被他捅透了,沉默半晌,低声:“要怎么治?”
梁宵:“心病还须心药医。”
“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换个地方住。”梁宵一气呵成,“我看您这儿刚好有个侧卧……”
霍阑:“……”
梁宵飞快补上:“其实一样。”
霍阑蹙眉:“怎么一样?”
“您在主卧,我在侧卧。您去晨练吃早饭的时候我还没醒,等我下戏回来,您多半已经休息了。”
梁宵刚在浴室仔细做了计划,很有把握:“花叶朝夕不相见。”
霍阑没想过这个办法,闻言几乎忍不住有些意动,尽力压下念头:“会不会……影响你?”
梁宵坚定:“见不着您就不会。”
霍阑隐约被他说服了,但又隐约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沉吟着垂眸。
梁宵叹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
霍阑:“好。”
梁宵松了口气,立刻抖搂掉了一身黯然:“一言为定?”
霍阑凝注着他半晌,看他眼底光芒重新亮回来,唇角不自觉抿了下,点点头:“好。”
梁宵欣慰不已:“那我跟段哥说,把我的行李――”
霍阑握住他的手:“不急。”
梁宵微怔:“啊?”
梁宵今天冻透了,又折腾得够呛,身体毕竟还没养回来,在门口说这几句话,手就又隐约发凉。
霍阑将那只手拢在掌心,慢慢焐着:“住下就好。”
梁宵进门时并没细看过侧卧,愣了半天,忽然隐约猜着了怎么回事,由他拽着不放手,探过去推门看了一眼。
侧卧和主卧不一样,并不是标准的酒店格局。
衣架上挂着几件他的衣服,小书桌上放了留在别墅里那份剧本,床上是格外熟悉的枕头被子,并没严格叠起来,稍乱地随手堆在床上。
他临走随手给霍阑折的那两把小伞,其中一个在办公桌上,他已经看见了,另一个就摆在侧卧的床头。
酒红色绒衬底托,照了个格外漂亮的玻璃罩。
梁宵被戳得几乎站不住,深呼吸几次,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怎么……”
霍阑对自己严苛得近乎刻薄,平时并不轻易进这间房。
现在梁宵来了,霍阑想了想,自觉能放松一晚,引着他一起到侧卧床边:“睡吧。”
梁宵心神还没定,恍惚着被他揽着,格外小心放在床上:“就,就睡了吗。”
霍阑摸摸他的额头:“你很累了。”
梁宵演了一天的戏,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又出了这种事。
折腾到现在已近凌晨,梁宵自己没察觉,脸上已经白得厉害,唇上没多少血色,心率也并不很稳。
霍阑不放心,将他仔细安置妥当,掩好被角,左手垫在他脑后。
梁宵有阵子没被他们霍总托头了,从墨西哥卷里探出只手,拽住霍阑的袖子,试了试触感。
霍阑轻蹙起眉:“怎么了?”
梁宵没立刻回话,仔细摸了摸霍阑的袖口。
他们霍总在认定了两个人是一家之后,简直进步斐然。
梁宵被斐然得有点恍惚,摸索着喃喃:“确实是真的吗……”
霍阑心里一疼,低声:“是。”
梁宵浑然不知自己又往他胸口捅了把刀,还在趁着摸袖子一路往上,已经摸到了霍阑肩头。
霍阑俯身,由他乱摸着确认:“是真的。”
梁宵已经确认了是真的,但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往上摸,顺着霍总的衣襟一路碰上领口。
梁宵今天已经够辛苦,霍阑不想让他费力,肩背又往下倾了倾:“都是真的。”
霍阑用力阖了下眸,低低出声,近乎承诺:“我在,我陪着你,我不会走……”
梁宵屏息凝神,不着痕迹解开他一颗扣子。
霍阑定定凝注着他,声音哑下来:“你信我。”
梁宵愣了愣,手上本能地继续跟扣子缠斗,迎上他的视线:“我信啊。”
“我一直都信。”梁宵迎着他的眼睛,正色诚声,“霍阑,我没不信过你。”
霍阑并没被他说服,瞳底湍流未歇,嗓子哑了哑:“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梁宵心说废话还不是为了轻薄你,话到嘴边堪堪咽回去,勉强笑了下,趁他不注意手上加快速度:“还不困……”
霍阑心神全在他身上,并没察觉自己身上的异样,看着梁宵泛白的唇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些年来,霍阑并没几天真正睡得好过,比任何人都清楚睡不着是怎么回事。
阖上眼,过往就会翻腾着搅人心神,压制不住。
夜不成寐,寝不安席。
梁宵曾经托管家问他,睡不着是不是因为潜意识抗拒睡眠。
“不是。”霍阑说。
梁宵愣了下:“不是什么?”
霍阑阖上眼。
不是抗拒睡眠,是抗拒睡醒。
醒来之后,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所有温情都会回归现实,所有幻象都会烟消云散。
他不想让梁宵也困在这种死局里,静了半晌,睁开眼看进梁宵眼底,低声保证:“我是真的。”
梁宵皱了下眉。
他隐约察觉到霍阑仿佛进了什么死胡同,有些不放心,撤开手:“我知道。”
梁宵抬手,覆上霍阑眉心,轻轻摩挲了下:“怎么了?是心里难受吗?跟我说――”
霍阑阖紧双眼,肩背无声绷了半晌,握住他的手:“我可以……”
梁宵彻底不放心了,皱紧眉:“可以什么?”
霍阑:“可以……证明。”
虽然他并不很清楚,为什么要证明自己是真的,就要亲梁宵一下。
但……如果这样能让梁宵相信。
将来梁先生要怪他轻薄,他不会给自己推辞解释。
梁宵已经忘了自己在保姆车上的信口开河,担心霍阑把自己绕死在了什么地方,满腔担忧去摸电话,想叫管家过来应急:“证明什么?没事儿啊,我好好的,霍阑――”
梁宵话音骤停,被霍阑握着手腕,覆在眼前。
为了叫他方便摸索,霍阑上身已经压得很低,身上睡衣的扣子已经被他全解开了,柔软垂坠的布料敞开着,露出强韧胸膛。
梁宵觉得自己可能是确实做梦了。
刚被霍阑在车上拿胸口暖着,梁宵其实就只是忍不住心生歹念,满打满算,无非想趁乱摸霍阑一把。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梁宵笔直笔直躺着,丝毫不敢动,烫得快烧着了:“霍阑――”
梁宵骤然消音,睁圆了眼睛。
霍阑俯身,亲在他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