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酒酒默不作声地关掉了《猫和老鼠》:“我要睡觉了。”
他转身想钻被子,结果发现自己的卧室里没有被子。
白遇淮的被子,那都是人家自带的。
白遇淮应了声:“那你睡吧。”然后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荆酒酒却是又从床上滑了下去,跟在了白遇淮的身后。白遇淮没有再出声,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只默许了少年跟着他回到房间。
等见了被子,荆酒酒这才又钻进去,真的闭上眼睡觉了。
但鬼又怎么能真正睡着呢?
白遇淮坐在不远处,能清晰瞥见荆酒酒轻轻颤动的睫毛。
可他却固执地没有睁开眼。
大概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艰难地消化着白遇淮的话。
荆酒酒这一觉格外的绵长。
MC们倒也难得重获了一夜的宁静,终於睡了个好觉,叫他们不至於猝死在节目录制现场。
就是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孔湘琪愣愣望着天花板,说:“我怎么觉得我房间的吊灯换了个样子?”
“你想多了。”於绍光恢复了精力,撸起袖子,露出了底下的肌肉,“鬼难不成还会帮你换吊灯款式?怕你不喜欢水晶灯怎么的?”
孔湘琪想想也是,於是讪讪住了嘴。
季孟拿着洗干净的碗出来,问:“白哥怎么还没下来?”
“是啊。今天都有点晚了。谁去敲一下白哥的门?”
来到睡美人城堡的第三天。
白遇淮坐在沙发上,缓慢地翻动着手里的剧本。
荆酒酒刚从床上起来,表情还有点呆,连西服纽扣都没有扣好。
白遇淮放下手中的剧本,沉默片刻,还是出声问:“要吃早餐吗?”
荆酒酒的思绪一下被拉拽了回来,他慢吞吞摇了摇头,说:“嗯,我可能要出个远门。”
白遇淮:“……”
鬼出哪门子的远门?
荆酒酒却很认真地往下编着:“大概要去个五六天七八天这样吧。”
白遇淮也只好应了声:“嗯。”
荆酒酒说完话就没再动了。
白遇淮也有些枣手。他连人都没有安抚过,更何况鬼?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白遇淮就先佩戴好收音麦,下楼去了。
这头荆酒酒趴在了窗户边上,望了望外面的景色。窗外的景色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天了,都能熟练推测出哪天会下雪、哪天会落叶入秋了。
他要出去。
念头在荆酒酒的脑中闪现,并且变得越发坚定。
从他死后,就很少有人来看他了。
他没有坟寝,所以每半年,只有以前荆家的老管家到古堡里来,打扫一下,摆上花和酒,算是给他扫墓了。
荆酒酒死之前还从来没喝过酒呢,他也舍不得喝,谁叫他是鬼呢?喝了也尝不到味儿。於是就都藏在卧室里了。
这是荆酒酒独居古堡里难得的快乐了。
他可以盯着不同形状包装、不同颜色的酒,一点点想象酒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荆酒酒扭了扭脑袋,看向古堡大门的方向。
……放鱼缸的会是老管家吗?
除了他,荆酒酒很少见到人,偶尔才来两三个不认识的高中生、大学生,他们都是来探险的。
荆酒酒坐在这里干想想不出个结果。嗯,等出去就好了。等出去了,我就知道谁放的鱼缸,为什么要放鱼缸了。
我还能去见父亲,去见小时候的朋友,去见很多很多东西。……
荆酒酒从窗台上跳下来,身形渐渐透明,直到彻底用肉眼看不见。
白遇淮很快就发现,荆酒酒不见了。
真的出远门了?
不,不大可能。按照孔湘琪所叙述的,荆酒酒死后是很有可能变成地缚灵的。他离不开这座古堡。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躲起来了。
怕得躲起来了?
白遇淮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那头老曹喊他:“白哥,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白遇淮应声走了过去。
老曹手里拿着一把黄铜制的钥匙,看起来年代久远。他愣愣道:“这不会就是咱们这次的通关钥匙吧?这么快?这都还没十八天呢。”
白遇淮扫了一眼:“应该不是。”
季孟小声问:“是不是旁边副建筑的钥匙?我来的时候有留意那边的门,看着和这把钥匙的风格很吻合。”
“那咱们去看看?睡在副建筑不安全,但白天去探个路应该没事吧?咱们这么多人一起。”於绍光插声。
季孟没有看错,半个小时后,大家就成功站在了副建筑里。
但是问题来了……
“这里好像没有装摄像头啊?”孔湘琪满脸茫然。
“咱们跑出节目组规划的范围了?”老曹哭笑不得,“那咱们又回去吧……看来这把钥匙多半是没用线索。”
白遇淮:“不一定。”
“也是,……没准儿就故布疑阵呢。”
“行,反正咱们身上也都还别着摄像头呢。”
这样还蛮有节目效果的,大家几乎一致地心想。
但这边可比隔壁的主建筑要显得老旧、腐朽多了,踩在地板上,一踩一个脚印,还伴随着枯枝簌簌,地板咯吱的声音。
这边也没有供电,大家只能拿起手电筒照亮前路。
大厅里空荡荡的,连家具也没有,显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线索了。
“去楼上看看。”於绍光提议,当先走在了前面。
等上了二楼楼梯,却还有一扇门。
“谑,还绑着铁链!怎么的,里面关着老虎啊还是狮子啊?”於绍光咂嘴。
那铁链足有手臂粗,下面坠着一把锁,锁上也画了符文。
“这节目整得还挺齐全!这都不放过,也要给画上符,但这个也不吓人啊,还是那口鱼缸比较吓人……”
“咱们是不是得去找钥匙啊?”
“不用了。”白遇淮弯下腰,抓住那把锁,昏暗的光线下,大家还没看清楚他怎么动作,那把锁就清脆一声响——开了。
寻常的钥匙根本开不了这东西。
这把锁上画了个困咒。
季孟马上笑着问:“白哥是不是在演《偷天》的时候 ,去特地学的开锁?”
白遇淮在那部戏里,扮演一个大盗。
“小季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补课了?”
“小季老实说,你是不是白哥的粉啊?”
其它几个MC一番插科打诨,这边白遇淮推开门,将手中的手电筒照了进去。光一亮,里面的景象也就全都呈现在了众人眼中。
原本应该在楼下的家具,都拥挤地摆在二楼,堆堆叠叠。
整个二楼的隔墙都被拆掉了,没有再分割卧室出来,仿佛一个巨大的杂物场。
明明没有鬼怪,也不像恐怖片里一样,有阴森森的BGM响在耳边营造氛围。但大家就是本能地皱了下眉,觉得有些不适。
就跟强迫症被触犯了一样。
孔湘琪摸着门边,一顿:“有油灯,可以点。”
白遇淮跟着出声:“你们往四角走,每个角应该都有一盏灯。都点了。”
其他人暗暗疑惑,白哥怎么知道呢?不过还是没废话,都先老老实实去摸索油灯,点亮。孔湘琪还忍不住吐槽呢:“这也挺奇怪的,这边怎么不给安个电灯呢?”
为了没有光。
白遇淮心说。
那些油灯都是特制的。
这时候灯一盏盏亮起。
整个空间一下被照得明亮极了,孔湘琪惊呼一声:“看!”她说着又急急补了一句:“画!”
大家目光转了转,发现这屋子的墙面上、地面上,都摆着很多油画。
油画里都是同一个人。
有他年幼时的模样,有他少年时的模样。美丽的少年,就这样在画里一点点长大了。油画笔触细腻,色彩丰富,每一张望过去都瑰丽动人。
所有人都本能地一呆,震撼於这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美。
“他就是荆酒酒……”孔湘琪喃喃道。
比孔湘琪手机的那张照片,还要生动漂亮得多。
白遇淮选了最近的一张。
倒也很巧。
上面一行小字写着“画於2013年10月21日酒酒生日”。
白遇淮挨个扫过去,发现每一张都是在荆酒酒的生日时所画。
偶尔如果逢上过节的日子,也会画一张。只是不再是坐得端正的肖像画了。那些画里,有他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的,有他蹲在花丛里的,有他捏着一张面具好像置身於化装舞会中的……
此时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季孟突然间甚至有些后悔踏入这里了,他望向白遇淮的方向,就见这位高不可攀的影帝,正定定地看着少年的画,目不转睛。
其实又岂止他呢?
大家对於美都是偏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