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2)

☆、第145章 疫病

「你说什么——江南怎么了?!」

八阿哥猛地起身,惯常了儒雅温和的面孔竟忽然隐隐显出了些狰狞来。报信的人吓得打了个哆嗦,深深地一头磕下去,咬着牙低声道:「苏大人畏罪自尽,老爷——老爷说最近势头太紧,怕不能再孝敬八爷了,请八爷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放一条生路……」

「我不是说了准能保得住他么,如何说死就死了?」胤禩焦躁地在屋子里头来回踱了两步,又尽力将火气压了下去,和颜悦色地对着来人道:「回去告诉你们二爷,就说我已在想辙了,叫他再忍一忍,我会给他个交代。」

「八爷,如今老爷已心灰意懒,只想着明哲保身避避风头,不敢再求多大家业地位。若能留条命在,日后山高水长,或还能有效忠之日。若是这条命都保不住,却也不必再谈旁的了。」

来人虽吓得瑟瑟发抖,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硬气,显然是有人事先特意教过了的。胤禩知道这怕也就是那安仲仁的意思了,却也无法对着这个最大的财神爷横加斥责,忍了忍才又缓声道:「不妨事,你家老爷既累了,就歇歇也无妨。也不必提什么效忠不效忠的话,这些年来我与他并非只是主子奴才的关系,他在江南好不好,我心里头都是惦记着的……你回去罢,同你家老爷说,一切交由他自处即是,不必顾念我这边的情形。就算是今后再无交集,念着他前些年的帮衬,我也会想法子助他度过这一劫的。」

这话说得至情至理至宽至仁,叫边儿上的老十听得几乎双眼含泪,忍不住起身叱道:「我八哥堂堂贝勒之身,屈尊与他一个盐商交往,已是抬举了他!这些年来他的生意能顺利通达,哪儿少了八哥一路打点帮衬?如今不过见了个小小的钉子就吓得缩回了那王八壳子里头去,讲的是哪门子的仗义!」

「十弟,胡说些什么——还不快住口!」

胤禩怒喝了一声,又亲手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面色温和地缓声道:「十爷也是一时气急,说的话不要往心里头去,就别学给你们家老爷了,省得平白再叫他心堵。你回去吧,有什么事儿都等秋猕结束了再说,跟你们家老爷说,我总会给他个交代的。」

那人唯唯诺诺地退开几步磕了个头,也不多说,转身便出了帐子上马离去。十阿哥的气却还没消下去,冲着帐门口狠狠啐了一口吐沫,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今儿见你好了就来巴结,明儿稍微有点不妙转头就跑,比兔子溜的还快,有人心没人性的东西!」

「好了,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你骂他又有什么用?」

胤禩拍了拍他的肩,安抚着这个弟弟坐下,目光却若有所思地落在了始终不言不语的九阿哥身上,温声问了一句:「老九,你在想什么?」

「嗯?」胤禟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抬了头茫然地应了一声,又笑着摆摆手道:「没想什么,就是忽然觉着靠人家养活还是不行,就得自个儿挣钱才能靠得住……」

「九弟果真有这个意向?」八阿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走过去握了他的腕子,顺势在他边儿上的椅子里头坐下了,「我也一直这么想,只是皇阿玛派下来的差事太多,到底无暇分.身……九弟若是真有这个打算,本钱我来出,你带着老十去做生意。以你的本事,又何愁挣不来银子?」

「挣来有什么用,你不知道我挣多少都要被我哥给没收了,到头来只给我包五千两的红包?」

胤禟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往椅子里靠进去,端起茶杯慢慢吹着茶叶沫子。胤禩望着这个彷佛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的弟弟,心中隐约觉着有些异样,一时却又实在看不出什么具体的端倪来。正思索间,十阿哥却忽然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抢了胤禟手里的茶盏笑道:「老九,你也甭在这儿拿乔了,不就是合伙儿做生意嘛,我给你打下手就是了!反正我们家人多,你说要干什么咱就干什么,挣了钱咱们一块儿用,不叫你哥知道不就行了么?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叫五哥管得这不敢那不行的,说出来都叫哥们儿笑话!」

「放屁!你还不是八哥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胤禟笑骂了一句,抬脚虚踹了他一把,却又眼睛一转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有点儿道理,要是咱们几个做的生意,估计我哥也懒得多管……我手头正好就几个来钱的路子,等秋猕回去商量商量,咱也小捞一笔过过瘾。」

他说话的时候已又换回了平日里随意任性的样子,胤禩打量了他一阵,却也终於放下心来,只当先前不过是自个儿多心,笑着点点头勉励了几句。见着天色已晚,就把这两个弟弟都打发回去歇着了。

在到热河行宫之前,这一路都只能扎帐篷歇息。胤禟一路溜躂着回了自个儿的帐子,却又忽然在帐门口停住,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动静。见着没人注意,竟是一扭头就钻进了十三阿哥的帐子里头:「老十三,赶紧给哥哥弄点儿酒喝——可气死我了!」

「干嘛啊……你不是说要去看八哥笑话的吗,怎么就气成这样儿?」

胤祥刚练了一套功夫回来,正拧着帕子抹脸,闻声解了酒囊就随手抛过去。胤禟也不嫌弃,自个儿仰头灌了几口,才一抹嘴用力摔在桌上:「还不都是怪你那位戴先生?这可好,本来我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八哥做什么我也没多大感觉。叫他老人家一教完,我可算是看的清清楚楚了——就成天看着他怎么着示好,怎么着收买人心,怎么着算计我给他出力。那一副虚情假意的嘴脸,看得我快憋屈死了!」

「活该,谁叫你当初嫌我跟老十四年纪小,非得跟他们几个混在一块儿?」

胤祥笑了一句,抆了脸随手把辫子盘在颈间,按着他在桌边坐下了:「戴先生说了,就指望你听着八爷那边儿的动静呢,所以你这个密探还得接着当下去。九哥,委屈你了。」

「得了吧,就看你那忍不住笑的样儿,我就知道你一点儿都不同情我。」

胤禟悻悻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踹开边上的一把凳子叫他坐下,无可奈何地重重叹了一声:「你说戴先生这么有本事,当初怎么就叫人给抓起来了呢?我还当他是个迂腐只会读书的书生,谁知道竟是个深谙官场人性的师爷……」

「戴先生出身前明高官之家,自幼耳濡目染。人家前明朝廷历经十二世二百余年,官场里头琢磨出来的那些个勾心斗角的弯弯绕,可比咱们这儿厉害不知道多少出去了——戴先生之所以被抓进去,可也就是吃了这个前明朝廷出身的亏,是个人都能随便的诬陷欺侮。不过如今就好了,皇阿玛已经知道了他的事儿,就没人能随便动得了他了。」

胤祥这一段日子都跟着戴名世做学问,倒也对这位南山先生的过去了解了不少。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却又一本正经地板了脸低声道:「再说了,人家戴先生是五哥放我这儿教我做学问的,可不是什么师爷。你乐意听不听,也没叫你过来跟着蹭学问啊,你要还愿意跟原先那样儿浑浑噩噩的叫人耍得团团转,也没人拦着你,反正傻人有傻福……」

「谁说我不愿意听了!我不就是——就是随口抱怨两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