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中毒
「主子要真是自个儿养,孩子是不是纨袴不好说,主子自个儿怕先要操心垮了。」
贪狼无奈地应了一句,接过了胤祺手里动都没动的那一杯茶,又把廉贞扯了过来替他诊脉。胤祺自知理亏,心虚地低咳了一声,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带了些飘忽:「就是累着了,没什么打紧的……」
大夏天的拿杯热茶焐手,饿了一天还不肯吃东西,贪狼自然不会被他这个用了八百遍的理由给糊弄过去,只是油盐不进地把人按在榻上不放手。廉贞也早已熟了这半强迫的诊脉流程,凝神诊了半晌,又仔细望了望胤祺的气色,才终於出声道:「主子今儿动肝火了。」
胤祺没立时应声,只是自个儿慢慢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半晌才摇摇头轻笑道:「我又不是圣人,哪儿来的那么多宽宏大量?不过就是懒得老是去在意罢了——富护银,贵惜官,乞丐怕抢肉包子,这本就是寻常道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金贵着怕人惦记也是天经地义。可我又不欠她的,也不曾亏待过弘晖半分,她这般做派,就算是我长嫂,我要不高兴却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倒不是不准主子生气,只是主子如今脾阴气虚,根源就在这思虑过度、劳倦内伤上,若肝火升发太过,肝气上逆,乱了血行就不好了……」
「廉贞——下回你要想学狼嬷嬷唠叨我,最好用我能听得懂的话。」
听到一半儿就晕头转向不知所云的五阿哥忍了又忍还是无奈失笑,抬手拍了拍一脸茫然的廉贞,诚实地坦白道:「其实你每回说的我都没听懂几句,反正就是你们让我喝什么药我就喝了,所以你们也不能就怪我老不听你们的话……」
「……」被现实无情打击了一发的廉贞默然片刻,终於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大意就是,主子要再不好好儿闭门安心静养,说不准就得大病一场了,毕竟上回蝗灾的报应还没来呢。」
胤祺这些年救一回人遭一回灾的奇特命数实在准得叫人哭笑不得,连一贯不信苍天不信鬼神的廉贞也不得不向神秘的超自然力量低头,却仍嘴硬的不肯承认是什么挡灾,一口咬定就是胡乱逞强的报应。胤祺早已对他这个说法没了脾气,摇摇头无奈苦笑,又打趣般轻叹道:「照你这么个说法儿,我还刚救了弘晖一命呢,这报应叠报应,我就该吐血三升仰天喝一声诸葛村夫——」
「主子别老说这些话,万一真叫哪路神仙听着就不好了……」边儿上的狼嬷嬷操心地唠叨了一句,把熟睡着的弘晖抱到了胤祺平日里坐卧的软榻上头,又仔细地替他盖了一层薄被,「眼下阿哥的身子见着可比主子强,主子还是躺下歇一会儿,我就在屋里守着,哪边有事儿都不至於耽搁。」
胤祺这会儿也确实觉着有些乏了,点了点头躺下去,又忽然翻了个身好奇道:「对了,你们说我这一回到现在都没事儿,会不会真是这王府有什么镇压气运的效果?」
「就不能认为是属下的医术有长进了吗……」常年被忽略的廉贞平静地叹了一声,却也早习惯了这么个待遇,快步出去吩咐下人熬药去了。贪狼忍不住失笑摇头,替自家主子理好了被缛,又把灯挪得远了些:「也难说,这种事儿准是不准的也没处去评理,主子还是小心些为好……主子,要不要给八阿哥一个教训长长记性,也叫他消停两天?」
「给,怎么不给?」
胤祺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寒意,抻了个懒腰抬手架在颈后,微垂了眸淡声道:「传讯江南,断了他盐道的财路,把那个太医绑了扔他家里去,看看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好。」贪狼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出去交代七星卫,又忽然住了步子,略一冲疑才道:「主子,那件事——」
「暂且引而不发,现在鱼还不够大,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胤祺才应了一句便忽然撑身坐起,抬手示意贪狼先不要出声,下一刻文曲便已推门而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四阿哥来了,就在门外呢。」
自家四哥的脚步声胤祺还是听得出来的,向来不急不躁四平八稳,只是今儿却显然匆忙了不少。胤祺暂且还不愿叫他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准备,只是示意贪狼先出去交代事情,自个儿披了件衣裳亲自迎了出去:「四哥,今儿的事——」
「我都知道了,外头风凉,你穿得少,快进屋里去说。」
胤禛温声应了一句,一见他身上单薄的寝衣就把人给扯回了屋子里头。他今儿在宫里忙了一天,才回府就听说了傍晚的事,只觉着心中一片难捱的懊悔担忧,片刻都再难坐得住,带了文曲便匆匆赶了过来。此时见着这个弟弟的情形倒还尚好,这才略略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我只怕你气坏了身子……」
「四哥这话儿说的,我上你们家把儿子抢跑了,你还怕我气坏了身子。」
胤祺打趣地轻笑了一句,倒了一盏茶递过去,自个儿也倒了一杯捧在了手里头。胤禛望着这个弟弟在灯光下头略显苍白的脸色,只觉着心里仍是散不去的难受,歉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若不是因为明儿就要启程去木兰围场,我早就回府里头去了,也不会叫你受这份闲气,被一个妇人猜忌侮辱……」
「怎么明儿就要动身——不是说了三日后么?」
胤祺倒是早习惯了自家四哥动不动就把自个儿当半大孩子似的动作,老老实实地任他揉着自个儿的脑袋,却又因为他的那一句话忍不住皱了眉,直觉着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蹊跷。胤禛却只是轻轻摇头,捧着那盏茶饮了一口,才又微蹙了眉低声道:「不知道,皇阿玛忽然下的旨。旨意下得太过仓促,什么都还没准备妥当,这才拖到这么晚……五弟,那拉氏你若是不喜欢,我去和皇阿玛说,与她和离送她回去就是了。」
这么打岔都没能打过去,可见自家四哥是真铁了心思要这么干的了。胤祺无奈一笑,目光落在睡的正香的弘晖身上,摇摇头轻叹道:「四哥,她毕竟是弘晖的额娘——若是没了自个儿的额娘庇护,就算府里头不如宫中水深,却也难以立得住行得稳。你看老八,如今已长成了什么样子……」
「此事真是八阿哥在捣鬼?」胤禛眸色微寒,他在府上听得不多,只是大致知道了情形,却也显然已听说了胤祺与那个太医的冲突,「我近来办的差事都与他并无冲突,他如何就要穷追不舍,非要把你我也扯进来不可?」
「因为这一回刑部的案子叫他吃了个大亏。他不甘心一个人吃亏,心里又没底,索性叫所有人都陪着他一块儿倒霉,这样便不会因为之前的事而有所区分。大家也能重新回到一条线后头,再一块儿来争那个位子……」
胤祺微垂了眸缓声应了一句,眼中便划过些深邃的暗芒。这还是他头一回跟自家四哥这么直白的暗示过争储的事儿。胤禛下意识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芒,望着他许久才低声道:「五弟,难道你也——」
「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我既然是站在你这一边儿的,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的看热闹了。」
胤祺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轻叹道:「小时候我只觉着,只要能独善其身,只要能守得住那一颗心不变,说不争就不争,说要做个纯臣就做个纯臣,又有什么难的?可如今才渐渐明白——其实争不争未必就能由你说了算,只要你心里头有牵挂,有些事儿就注定不可能躲的过去……就像这一回,咱俩统共也没干什么事儿,弘晖不还是差点儿因为人家使得的绊子丢了命么?左右老八也已撕破了那一块儿遮羞布,既然要拉开架子来当擂台打,那也就只能好好儿的打上一场,教教他『哥』这个字儿究竟该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