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2 / 2)

「少在我这儿胡闹,先回家闭门思过去!」

胤祺一扇子敲在他脑门上,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他的扇子是紫檀木的,手上又带着太极的巧劲儿,这么一敲就是一道红印子,隆科多疼得捂着额头直抽冷气,却仍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用力点着头道:「诶,我这就回去闭门思过——我明儿就去鄂尔泰家负荆请罪去!」

嘴里兴奋地念念叨叨着,居然真就这么痛快地转身出了门。张廷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疑似罪恶的权柄交易,冲疑着低声道:「阿哥,这样……是否有所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本来就是皇阿玛早都定好了的,我来捡个顺水人情。」胤祺坦然地应了一句,又在张廷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块西瓜,「师兄是不是想问,这么一个油腔滑调又没个正行的顽主儿,皇阿玛怎么会想叫他去管步军统领衙门这么要紧的地方?」

张廷玉下意识点了点头,把本来想问的那一句「阿哥何时竟已如此无耻」又给生生咽了回去。胤祺把桌上的那一张纸随手揉皱了,团成一团扔进了装废纸的匣子里头,轻笑着缓声道:「说出来师兄或许不信,就刚才他扑到我桌前看的这一眼,就已经把这纸上所有的东西都给记下来了。」

「怎会如此?!」张廷玉愕然地应了一句,他是知道胤祺在这张纸上头写了些什么的,下意识便觉着紧张不已,忙向前几步道:「此事毕竟尚为机密,若是泄露了——」

「不妨事,他进来之前我就已经在上头随手乱划过一通了。」

胤祺淡淡一笑,又在新的一张纸上不紧不慢地写下一串名字:「这一回刑部几乎是打散了重新建的,佟国维吃过了一回暗亏,肯定想往刑部里头塞人,这才叫儿子来找我探探口风。我特意在纸上列了名单,就是为了让他看见,好叫他把假消息透出去,省得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把这刑部变成自个儿家开的……」

被自家父亲亲自教授为官之道的张廷玉听得一脸震撼,默然了半晌才又道:「阿哥好手段——只是朝中素传佟家父子不和,却不想竟是人云亦云……」

「不是人云亦云,而是这一对儿父子就想叫人家觉着他们俩不和——看着吧,日后还有更不和的时候呢。」

胤祺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句,眼中划过些许深沉的思量。他早就看出来了,佟国维跟隆科多要唱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父子反目,而是早就看出了日后争储的端倪,从现在就开始埋下引线,好为将来的站队做准备。父子俩故作不和,各站一个有希望的储君人选,无论谁赢了佟家都能全身而退,实在打得一手上好的算盘。

无辜围观了两场莫名其妙的大戏,张廷玉终於隐隐约约觉出了胤祺的意图来,下意识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只是他毕竟出身书香世家,习惯了举止文雅进退有度,这冰碗吃得快了又受不住,刚吃了一小半下去,就又听见下头人来报,说是东宫派人过来传话儿来了。

「传进来吧。」

胤祺早就等着他那位二哥坐不住呢,听着了报自然不觉着吃惊,只是淡声应了一句,又搁了笔亲自给张廷玉搬了个椅子。望着这个终於忍不住显出些许幽怨来的师兄,眼里却也带了隐隐的促狭笑意:「打什么时候起,师兄竟还养成了个站墙角的习惯?知道的是我请师兄吃这冰碗消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叫师兄罚站呢……」

「……」昨儿晚上被万岁爷一茶盏砸在脚边的张廷玉低了头无言苦笑,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却也只得顺着他的力道在椅子里坐了。张家世代书香传家清雅门第,何时有过这乱砸东西的时候?他昨儿晚上实在是被吓得不轻,要不是胤祺来得及时,只怕真就得坐下什么心病了:「阿哥不必管臣——太子派人前来,怕也是有所求的,阿哥还是提防着些为好。」

「不妨事,我还想问问他别的事儿呢。」

胤祺点了点头,刚应了一句,压着他的话尾就打门外走进了个青年人来,利落地朝着胤祺打了个千儿,恭敬俯身道:「太子少保朱天保,给五爷请安。」

「起来吧,太子叫你来有什么事?」

胤祺听着这个名字便微挑了眉,温声应了一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在历史上到最后还在坚持着保举复立废太子胤礽,甚至因此掉了脑袋都不后悔的诤臣。不得不说——自打开始争储之后,他有印象的人名越来越多,能拿得准的事儿也越来越多,这种总算打开了穿越剧正常主线剧情的顺畅感确实叫他游刃有余了不少,倒也算是这闹哄哄的争储给他带来的唯一福利了。

朱天保倒是不惧他打量,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身子,抬起头朗声道:「太子说,叫臣与马大人来协助五爷查办刑部一案。如五爷不弃,还请放过马大人,臣等定当给五爷一个交代。」

胤祺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随手抖开了扇子不紧不慢地打着,又含笑缓声道:「放过马齐不难,只是——你们打算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太子说,刑部之事罪不容情,理当严格查办,决不可徇私枉法。」朱天保一板一眼地应了一句,语气措辞却叫胤祺忍不住失笑,又有意逗他般继续问道:「那太子可曾交代过你们,若是我不允又当如何?」

「太子说,若是五爷不允,就叫臣陪着马大人。五爷叫马大人做什么,臣就跟着一块儿做什么。」

这一个接一个的「太子说」,叫边儿上的张廷玉都替他好生尴尬了一番,忙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道:「朱大人,这儿不是东宫,不必句句都提太子说什么了……」

「可是太子说——」朱天保耿直地望过去,正要接着复述他家太子爷的话,却忽然被胤祺打断了,意味深长地含笑望着他道:「我问你,太子说没说——他宴请侍卫吃饭,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廷玉也没想到胤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这话摆在明面儿上问了出来,一时惊得几乎连手里的冰碗都没捧住,下意识想要开口提醒,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胤祺太过天马行空的思路给拉回来——这种连上折子参奏都恨不得说一个字藏两个字、句句隐晦着才敢点明的事儿,居然就被这么坦白直率的问了出来,对方不拂袖而去都是好的了,又岂会当真回答?

心里头正腹诽着,就见着那朱天保果真拂袖而起。正打算过去拦住人好歹打个圆场,却听着对方居然依旧一板一眼地回道:「太子说,因为他喜欢那个领头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