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第54章 护持

「好了,先下去吧——不想露面就在自个儿屋里头老实待着。就算再怎么不乐意,她毕竟也是我大清皇后,你若是懂事,就该给朕省一点儿心。」

康熙对着太子淡淡吩咐了一句,便像是累了似的坐回榻上闭目养神。太子低声应了,快步出了屋门,胤祺却没跟着出去,反而磨蹭到康熙身边坐了,低声道:「皇阿玛……」

「来,叫朕看看。」康熙抬手拢住他,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总算还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差——刚砸疼了没有?」

「哪儿能呢,儿子要真能叫它砸了,也用不着跟着师父练武了。」

胤祺笑着应了一句,却还是咽下了滑到嘴边儿的那个谢字——父子之间是不该被这些个礼节客套生分了的,康熙愿意待他好,这是恩典,更是一个父亲对子女最朴素的疼爱。这份情意他能感受得到,更打心底里珍惜。

「对了,皇阿玛……」望着那个被明黄色绢布裹着的玉玺,胤祺却忽然冒出了个无聊的念头来,「要是儿子那时候说想要,您可怎么办呐?」

「你——」康熙望着他一时无语,没好气儿地照着这小子的脑袋狠狠拍了一巴掌,「那朕就真拿它砸死你,知足没有!」

胤祺捂着脑袋嘿嘿一笑,忙不迭地应着知足。康熙半是好气半是好笑,没奈何地瞥了他一眼道:「朕一开始打算的,本是拿你当太子的磨刀石,你心里大概也是清楚的。」

「儿子清楚是清楚,只可惜这活儿叫大哥抢去了,二哥也没工夫多管我——儿子也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偶尔的捣一捣乱……」

胤祺坦然地嘟囔了一声,如今以索额图为代表的□□跟以明珠为代表的大阿哥党已经斗得就快撒开膀子肉搏了,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倒也不怕叫人拿出来说。

不说旁的——没见太子今儿这么老实么?想来也只能是因为这大阿哥一方的势力膨胀得太厉害,才会叫他这个从来都目中无人的二哥也觉查出了危机,甚至老老实实地应下了自个儿给他做辅臣这种堪称过分的要求。

「你看得倒是准。」康熙眼里闪过些欣慰的赞赏,轻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朕也算是看出来了,你再怎么逼自个儿,也到底不是个有争心的。除非是太子踩到了你头上,你才能多少动上一动,还总是事事给他留着三分的生路——这磨刀石,你实在是给朕当得一塌糊涂。」

胤祺只是低头笑笑不应声儿,心里头却实在忍不住暗暗腹诽——自个儿若是真往狠里磨,凡事都不留半点儿活路,他这位皇阿玛就真不怕太子叫他给磨废了?到底也是个才是来岁的半大孩子,要是真可劲儿往死里对磕,他自个儿都觉着跌份。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康熙说着说着才发现自个儿这个儿子居然在走神,没好气地敲了一把,瞪了他一眼才又道:「既然你没有那一份野心,朕把你捧上去,反而是害了你——纵然朕在时能护得住你,可一旦他日太子登基,你又该如何自处?倒不如索性就把你变成太子不得不倚重的人,从根本上不叫你搅进这一滩浑水里去。也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给你定了一份儿妥帖的前程。」

康熙很少会说这么多的话,胤祺也知道,他这是在把心意解释给自个儿听。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听着,眼睛便止不住的微微发酸:「皇阿玛,儿子心里头都明白……」

「朕知道你明白,所以朕从来都放心。」康熙却是淡淡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朕知道你跟老四老七要好,几个小的也都粘着你——说来也怪,连朕都嫌那些个叽叽喳喳的小不点儿心烦,也不知你是打哪儿养得这婆婆妈妈的性子,居然能耐得下性子哄他们……」

胤祺原本还在感动,谁知越听越不对劲儿,顶着满脑袋的问号,愕然地瞪着眼睛看向面前这位夸不过三句就一定开始损他的皇阿玛,只觉得满腔都是悲愤跟冤屈——他不就是爱哄个孩子么?哪儿婆婆妈妈了?怎么就婆婆妈妈了!

康熙倒是很乐意看见这个儿子吃瘪的模样,得意地一笑,才又心满意足地道:「你还是尽可以跟他们好好相处,也不必忌讳着兄弟间的友爱亲近。只是任何碰到掺了权利心机的事儿,你都绝不可参与——这里头的界限你自个儿把握着,你是个剔透的孩子,朕信得过你。」

胤祺轻轻点了点头,却也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还能跟兄弟们相处,总归不是被隔离起来,只是将来诸事都置身事外不参与罢了,这么点儿事还是不难做到的。

「小五儿,朕问你件事……你不必忌讳,坦白的告诉朕。」

见他的神色放松下来,康熙却是话锋一转,终於问出了那个始终被自己有意避讳着的问题:「那场梦里,你可还记得……朕身后,究竟是不是太子?」

胤祺闻言不由微怔,轻蹙了眉彷佛仔细回忆了许久,才微微摇头道:「儿子真的不记得了,但儿子却知道……皇阿玛百年之后,儿子过得并不开心……」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些极落寞黯然的沉寂,周身的气息竟也恍惚跟着迥然大变。若不是相貌身形都还是那一个没差,几乎要叫康熙止不住的以为,身边坐着的是个完全不同的人。

「好了好了……小五儿,听话,莫要想再了——朕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康熙心中只觉一阵阵闷疼,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将那个仍有些恍惚的孩子揽进了怀里,抚着脊背柔声安慰道:「那毕竟只是场梦,皇阿玛今儿的这些安排,为的就是不叫你将来再过梦里头那样的日子……你答应朕,不要再想那些事了。你可知——朕每次看见你露出这样的神情,心里就疼得跟刀割一样……」

这孩子就该是世上最清透也最明朗的,就该跟着他没边没沿儿的胡闹,欢喜委屈都写在脸上。就该这么纯粹又通透,像是个永远发着光的小太阳,轻易便能驱散人心头的阴霾……那样寂寞黯然的神色,本就不该出现在那双眼睛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