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微微一顿,对谢则安说:“行,你爱搬到哪都可以。”
谢则安越喊越顺口:“谢谢奶奶!”
谢老夫人额角青筋又一次暴跳。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去吧,让秦叔领你去挑地儿。看好地方后也不用来请示我了,自己拿主意吧。”
谢则安笑眯眯地跟在管事身后跑开。
还以为是个麻烦的老人家,没想到却是个面恶心善的,比想像中更加讲理。
这么一来他就放心了。
高门大户就是不一样,随便拿个院子出来都比谢则安买的宅院要大。谢则安看了一会儿,很快挑好了想要的院落:一如他要求的那样,离后门近,而且很大,他可以在里头捣腾很多东西!
谢则安很满意:“就这里了!秦叔,我能找几个人来帮忙把这院子拾掇拾掇吧?”
管事说:“当然可以。”
谢则安行动力很强,很快让张大义把改建金玉楼的工匠找了过来。这批人已经和谢则安有过往来,能靠着谢则安给的图纸摸清谢则安的想法,谢则安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们一起在院子丈来量去,给下一步改造打基础。
谢则安看上这个院落的原因之一是这里有个通着活水的大池,他准备去弄点青石砖来把大池砌好,搞个泳池出来玩儿。
谢则安猫在小院里忙了半饷,管事秦叔找了过来喊他去吃饭。
谢则安连忙收拾好手上画到一半的图纸,衣袖一放衣摆一撩,变回了平日里乖巧听话的“谢三郎”。
李氏一直等在主屋,见他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说:“三郎,这里不比家里,你别胡来。”
谢季禹正好撩起房帘走进来,听李氏这么说,不是很高兴地握住李氏的手:“这里就是家里。”
李氏说:“……回来了?”
谢季禹听到李氏这话就笑了起来,刚才的不悦一扫而空:“颖娘,去吃饭吧,阿娘就要过去了。”
李氏说:“好,我把……”她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因为谢则安已经把谢小妹牵了出来,兄妹俩都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压根不用她操心。
谢季禹嘉许般看了谢则安一眼,说:“三郎,你是哥哥,平时要照顾好妹妹。”
谢则安点点头。
谢季禹又叮嘱了一句:“要把这儿当自己家。”
谢则安乖乖巧巧地“嗯”了一声。
跟在旁边的秦叔差点就想告诉谢季禹:别被他那小模样儿骗了,这家伙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一顿饭结束,月牙儿已经升上半空。谢季禹自自然然地牵着李氏的手回主屋,谢小妹看看李氏,又看看谢则安,最后拉着谢则安的手要和他一块去小院那边玩儿。
谢则安将谢小妹抱起来往来时的路走,转过三个拱门,那开阔的院落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谢则安将谢小妹放下地,哄道:“在这里给你做个秋千吧。”
谢小妹高兴地说:“好!”
谢则安让谢小妹在一边站着看,正准备摊开改建图纸接着画,却发现图纸被人戳得稀巴烂,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谢则安眉头一皱。
他对谢小妹说:“小妹,哥哥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谢小妹不甘不愿:“还早。”
谢则安说:“哥哥给你讲故事。”
谢小妹两眼一亮:“是给我讲孟丽君姐姐的故事吗!”
谢则安说:“没问题。”
谢小妹拉着谢则安蹬蹬蹬地往回跑,小脸上的雀跃压根藏不住。
谢则安微笑着跟在谢小妹身后,心里却想着以后的事。
这年头女性的地位低,对女性的压制非常严重,这对习以为常的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他既然见识过更开放的时代,怎么能让谢小妹糊里糊涂地过完一辈子。
他不能自作主张地决定谢小妹的人生,只能想办法让谢小妹的眼界变得更开阔一点——至少要让谢小妹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选择的活法。
花木兰、祝英台、女驸马、孟丽君。
这些故事虽然并不都是欢喜结局,却都有着同一个关键点:女扮男装。
这说明生在那样的时代,有一些事必须生为男儿才能去做。
谢则安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讲,就是想等谢小妹自己问出“为什么必须男的才能做到”。
谢小妹现在再怎么天真懵懂都没关系,他从来都不缺耐心。
谢则安哄睡了谢小妹,一个人走回小院。他摊开一张纸重新将图纸画了一小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带上屋门离开小院。
走出院门后谢则安转了个弯,并不急着往回走,而是靠着墙欣赏谢府的月色。过了一会儿,一个影子从拱门前的空地上掠过,那影子消失得很快,却没能逃过谢则安的眼睛。
谢则安在原处站了一小会,折返小院。
这时一个人推开门走进他画图的屋子,拿着把匕首泄恨般往他的图纸上猛戳。
屋里黑漆漆一片,谢则安只能看到那人影不算太高,大概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谢则安并不急着现身,隐在院门一侧等待少年收手。
少年戳了几十下,终於收起匕首,转身走了出来。
迎着月光,谢则安看清了对方的脸。那张脸和谢季禹有几分相像,可脸上的冰冷和阴沉却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谢季禹身上的东西。
谢则安想起谢季禹说过他有个儿子。
莫非这就是谢季禹口里的“大郎”?
谢则安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图纸?”
少年没想到谢则安会去而复返,但他脸上没有半点惊慌。
他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抬起眼冷冷地看着谢则安。
谢则安说:“你讨厌我?”
少年握了握手里的匕首,没有说话,越过谢则安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