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宫廷世界(八)
林危阕再行了一个礼,回到:「正是。」
听闻此话, 蔺太妃由鼻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哀家还当是谁呢, 没想道却是个老熟人啊。」按大虞法律的规定「太后」一位只能由当朝皇后在皇帝驾崩之后冠有。因先皇在林危阕之母, 也就是先皇宫薨后再未曾封后的缘故。故而哪怕是身为当今圣上之母的她, 至今也就是个太妃,这怎能不叫人计较呢?所以蔺太妃虽然是在先皇后死后才入的宫, 也从未见过其人与大皇子林危阕一眼,但是单凭此事也足够她对这二人心生不满了。
这时一旁伺候的宫婢慢慢将珠帘拉开,只见一位华服女子正神情冷漠的坐在榻上。
她看了下方的人一眼说:「大皇子果真有福气, 虽然独居惜菩宫九年。但是不仅避开了朝中祸事, 而且纵然是什么也不懂……可皇位如今还不是唾手可得了么?」她轻笑一声「到此,就不得不再谢先皇圣恩了。世人都说先皇一生沈溺於书画,不懂得什么朝堂权谋,可是哀家看正是依了先皇的意,大皇子前十七年才能过的如此之顺。」
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狗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蔺太妃伸手将它抱了上来, 她头也不抬地说:「你那可怜皇弟倒好, 现在恐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这时一直站在林危阕身侧的杉王忽然跪了下来,双膝撞地的声音被空寂的大殿不断放大。甚至就连蔺太妃面前香炉中不断涌出的烟火, 都好似都被吓得停了一刹。
「皇上自有上天相佑, 定能扛过此劫。」杉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蔺太妃不禁嗤笑,声音也忽然拔高了「皇天佑不佑,哀家并不知道。哀家只知道,在这皇庭之中有杉王‘想佑’就足够了。」她伸手又摸了摸怀里那个正因受惊而发抖的小白狗。
「仔细想来, 被杉王推到了台前。大皇子往后的日子也说不准皇儿与大皇子那个更惨呢,嗯?」
已被蔺太妃身旁宫女重新扶起的杉王站在那里冷冷道:「太妃莫要说笑。」
「行了行了,都是哀家的错。」蔺太妃大笑「反正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杉王有理,哀家不早就认了吗。今日看在大皇子在一边的面上,杉王您倒还是给哀家留了点面子的。」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忽然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龙昭宫的软塌本就放在几级阶上,蔺太妃这一站竟是比下立的几个男子还要高了。
她低头看着下面的人,摆了摆手冷笑着说:「罢了罢了,哀家累了。皇帝就在后殿,你们要看便去看吧!哈哈哈!反正是看一眼便少一眼的……去看吧,今日一回就看够本吧!」头顶的金步摇随着人身体的晃动而不断发出声响,配着已有些癫狂的声音,直把周围一堆宫婢太监吓得瑟瑟发抖。更有甚者,已经有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危阕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大虞名义上最尊贵的女人,或许神智早已有些不太正常了。
蔺太妃,其实也不过三十的年纪。
杉王挥手将一直等在殿外的侍卫唤了进来,「太妃又病了,将她带回孝兰宫再去请太医。」等到已经神志不清的的蔺太妃被人带走后,杉王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他那把扇来。他摇着那把扇子说:「大皇子千万莫怪,蔺太妃这已是旧疾。」
在杉王看来,林危阕不过是一个被软禁在后宫之中近十载,於文武之道处事之法皆一窍不通的小孩罢了。至於那一贯的沈默,他也只当是长久未与人接触,早已不习惯这样的场面。
他们都还不知道,其实就在不经意间,这个聪明绝顶且自命不凡的杉王就已注定要败在他的自信之上了。
龙昭宫为皇帝住所,其风格自然也是秉承了大虞建筑一贯的豪华气派。拔地百尺的高阁将御花园的风景尽瞰,万千景物尽收眼底。不过……
林危阕忽然想起了宴山白交予自己的风水玄学,按那个曾言大虞属「木德」的方士说法,此座楼应该为「独木孤枝」。常居此处之人,虽能登平常人所不能及之高位,却一生独身无伴,实为「高处不胜寒」之寓。
再思及大虞历史上的诸位皇帝,好像真的全是「孤家寡人」。比如林危阕的父皇,先帝早年虽然成功抱得美人归,但却好景不长。没有几年,自己也落得到了一人孤死的境地。
……林危阕想,龙昭宫这个无数人想了一生的宫殿,这个被千万顶头颅堆起的高阁,或从它拔地而起的那一刻便附上了诅咒。
「今天我们来的时间正好,皇上刚刚醒来」杉王说道,「我便不打扰你们兄弟二人说话了」说罢摇了摇扇退了出去。其实他今日带林危阕到龙昭宫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刺激一下蔺太妃,以及提前告诉太妃身后势力林危阕此人的存在罢了。如今目的既已达到,他自然是没有那个耐心在龙昭宫陪这个病病殃殃一身晦气的小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