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看见姜青诉只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跨步朝无事斋里走去,天都快黑了还来看书的人并不常见,且这人身上有一种干净气质,姜青诉反覆看了几眼,居然在他的本心里瞧不出半点儿恶意。
人生在世,即便是人人歌颂的善人,势必会有不为人知的恶面,愧疚、恐惧、嫉妒,皆是人心中的恶面,偏偏刚才与她抆肩而过的那个人没有这些。
要么是富家公子不知人间疾苦,要么就是个傻子。
姜青诉转身朝书斋走过去,进门之后瞧见黎泰和刚好从楼上下来,显然把那个官家的公子送到楼上看书去了。
见黎泰和嘴角挂笑,姜青诉问:“有什么好事?”
“知县大人亲临,无事斋日后恐怕会户限为穿。”黎泰和说。
姜青诉微微抬眉道:“方才上去那人是知县?”
黎泰和的笑容不减:“正是,去年秋试,他中了举人,入了京都会试后得了个不俗的名次,便被皇上派到咱们云仙城来做知县,看上去虽不是留在京都的大职,却是难得的好差。”
姜青诉点头,的确如此。
在京都做官,若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根本生存不下去,说出去似乎是京都的贵人,实际上新官上任,上头要打点攀关系,下头要打赏多帮手,几年下来若不贪,必然两袖空空存不了银钱。若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便是厄运不断,说不定还会人头不保。
来云仙城当知县就不同了,富饶之地,远离京都,嫣然就是个土皇帝,全城他最大,还不是怎么着都他说了算。
姜青诉见黎泰和满心欢喜,於是道:“我若是你,就不会这般高兴。”
“为何?有官府的人撑腰,日后也没人敢来无事斋闹事啊。”黎泰和不解。
姜青诉道:“昨日早上咱们开张便有人在门口烧死了,今日知县到访,怎么可能当真是为了看书?”
姜青诉说完,留着黎泰和在原地睁大了眼睛震惊,她双手背在身后,朝后头茶楼走去。
到了茶楼一路往上,锺留和沈长释该和单邪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不过那本关於雷月若的生死簿放在桌面上好好的,她走过去往椅子上一坐,拿起生死簿便翻看。
雷月若生来就是个富家千金,从小没吃过苦,一直都在爹娘的呵护下长大的,会喜欢苏裘,是因为看中了苏裘的才华。苏裘乡试考上秀才的时候,雷月若不过十二、三岁,爹娘在与知府饮茶,她刚好瞧见了斗志满满的苏裘。
文采斐然的男子当然容易得女子青睐,苏裘不仅文采斐然,还有些自傲,他的自傲恰到好处,刚好与他的文采持平,既不会让人觉得他虚伪假谦虚,也不会让人觉得他骄傲嚣张,不把人放在眼里。
年纪尚轻的雷月若只知好感,并不知什么情爱,不过因为二人都是云仙城中的人,缘分既在,自然还会再碰面。
雷月若十五岁时,苏裘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正是邻家的调皮鬼,他领着两个孩子在元朔节去街市上买糖吃,卖糖人的地方,少女雷月若与孩童一般盯着吹糖人的人将一块软糖变成了一只猪,惊喜叫好。
再次相遇的二人二见倾心,苏裘虽自傲,却有一颗善心,几番书信来往,雷月若越发被他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