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所有心思都藏起来,从不外露,他不喜欢朗争意对他太过亲昵,更不喜欢去他房内看他私藏的宝贝,若非为了能来城主府赚银子,他甚至都不愿意看朗争意一眼,可他从没说过讨厌,所以才有了朗争意的一厢情愿。
是,一厢情愿。
许凤遥苦笑,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一路来到了朗争意的房前,这几个屋子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朗争意从小饱读诗书,最擅长的就是笔墨丹青。
戏台右侧第一间,是他的书房,里面多是他自己的写写画画,但他房内的,都是名家大作,价值千金,有些市价万金难求,只可惜全都被烧毁了。
许凤遥看着那已经倒下的房门,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踏步进了房间里,浓烟呛鼻,好在他已经死了,不用在乎这些东西,只伸手在眼前挥了挥,朝这依旧不断被大火吞噬的房屋四下打量。
左侧的床榻已经倒了,桌椅还在旺盛地燃烧着,挂在墙上的画儿早就不见踪影,屋内的绸布纱帐一丝不剩,他在废墟里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许凤遥一路往床榻那边寻去,然后看见了床榻上的人,浑身一僵。
霜色长衫还剩被压住的一角,那人在大火中被烧死,却没有半分挣扎,连躺着的姿势都没变,盖在他身上的被褥化为灰烬,而他面向屋顶的皮肉也焦黑一片,背躺在床榻废墟中的半边,还有几块焦黑的肉,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肉味儿,酸涩中带着腥甜气。
许凤遥猛地伸手捂住了嘴,差点儿就要吐出来,只是他什么也吐不出。看着大火里早就死去的人,明明已经死了的心,却不知为,揪心得疼,不……比揪心还要疼。
许凤遥不敢相信,若非这是他独有的院子,若非这张床上绝对不可能睡其他人,他当真要以为是场误会,为何院子里的家丁丫鬟早就逃出去了,他却被烧死在了大火中?
许凤遥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手旁摸到了被烧成灰烬的画卷,只剩下画轴一角,那角镶了玉边,所以没有完全被烧光。
这玉边他认得,是朗争意最爱的一副画,故而用玉边包裹,生怕起了毛躁。
一切恍如昨日,房间布局未变,却在这一场大火里,彻底消亡。
“凤遥,这可是魏若大师的画!绝对是真的,你瞧这山水烟云,真美!”那是许凤遥第一次被朗争意拉到了他房内时,这男人对他说的话。
他当时心里厌恶极了,尤其是朗争意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还握着他的手腕,他将手抽回来,面上已然不悦,对朗争意道:“真是抱歉了少城主,我乃一介俗人,不懂画作。”
朗争意瞧不出他的不悦,顺口问出:“那你喜欢什么?”
“我只喜欢唱戏。”许凤遥委婉拒绝。
却不料朗争意又道:“你们刚来柳城没多久,若非有我城主府每月请来,恐怕也很难维持吧?不如这样,我与冠园那边打个招呼,以后你们戏班子,每日可在冠园演一场,如何?”
许凤遥想拒绝他带有利益交换的好意,却又拒绝不了,只能点头:“那就的多谢少城主了。”
“别叫我少城主,那般见外,我叫你凤遥,你便叫我阿意吧,我家里人便是这么叫我的。”当时的朗争意,年纪轻轻,只有十六岁,笑起来的时候,正是不懂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