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十方殿,总是在办鬼魂的事儿,有的人痴,有的人疯,有的人嗔,有的人贪,但只要那些人心中还存有一丝善,姜青诉都会尽力去庇护他们,化解他们心中的执着。可她办了十多年别人的事儿,却从未管过自己身边的人,沈长释没心没肺,他是不想生,若想生,随时可以走,他体会过活着的感受,也参透了生死,姜青诉与沈长释一样,唯独单邪不同。
曾经姜青诉也不懂这世间百态的人生与看不穿的人性,不明白生死之隔的差别究竟在哪儿,这些都是单邪告知她的。单邪化解了她心中的疑,将她看得透透的,许是她觉得如此心中不平,又许是基於共同理事之谊,她也想看懂一点儿单邪。
单邪的双眼一直都在看着姜青诉,许长时间没有再回话,姜青诉愣了愣,收回了目光:“单大人什么也没说,倒是白费了沈冒雨出门的一片好心了。”
“他安的什么心,白大人看懂了吗?”单邪问。
姜青诉心中一怔,一直放在窗外的手这时候收回来,单手撑着下巴,手指贴在脸颊上不动。
“大不了,下回单大人再去赏花,我也跟过去凑凑热闹。”姜青诉说。
单邪道:“我说了,你不可以再去那里。”
“你是阴司,我也是阴司,同为阎王手下,地府鬼魂,为什么那地方你去得我去不得?”姜青诉微微一笑。
“沈已经告诉你彼岸花之事,你又何必胡闹。”
“我可不觉得是胡闹,我既然知道,下次去必然会小心翼翼不触碰,反正若一不小心碰到了,不是还有单大人在?单大人能拉我第一次,必然会拉第二次,你若烦我,就给我个解释,把我说通了,我就不跟着了。”姜青诉说着,贴着脸颊的手指轻轻动起来,几根手指来回敲上了面,嘴角挂着浅淡的笑,瞧见单邪眼底的无奈,她颇有些成就感。
“若我不说,你就打算一直跟着?”单邪问。
姜青诉点头:“当然!”
“那就跟着吧。”单邪说完,展开扇子扇了扇风。
姜青诉见他毫不在乎,原以为自己耍无赖,这个独来独往也不爱与人交谈的人必然会嫌烦,却没想到一计不成,於是准备下一计。
“其实许多年前,我向阎王问过单大人的事儿。”姜青诉说,她从窗边站起来,慢慢走到桌旁,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了单邪,一杯自己端在手中。
单邪问:“他说了什么?”
“阎王守口如瓶,关於单大人的事儿,一句也没说。”姜青诉咧嘴笑了笑:“可别人对你的事越一字不提,我就越是好奇,我这个人天生的死脑经,就爱打破砂锅问到底,故而,这么些年来,我对单大人一直都留了心。”
单邪握着茶杯盖的手微微一顿,姜青诉看见了,眼眸一亮,於是笑着说:“单大人改变了我许多,也教会了我许多,我总以为,这些年放在单大人身上的视线一直都是我好奇心重,不甘心一无所知,可渐渐我发现,好像又不止如此了。”
单邪的手一直保持着握着杯盖的姿势,动也没动,视线落在茶水之中,仿佛完全静止了一般,姜青诉略微凑了过去,眨了眨眼睛:“我对单大人越发在意,就越不想看见单大人总独来独往,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单大人‘救’过我,我也想尝试着‘救’你,你的心里……究竟藏着的是什么?”
哒地一声,杯盖落在了杯盏上,单邪抬眸朝姜青诉看去,他眼底一片冷霜,姜青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白大人生前,也会用这种伎俩,窥探人心吗?”单邪的话如一柄寒刀刺入了姜青诉的心脏,她放下杯子挪开了视线,身体往后靠,不自觉离对方远了些:“开个玩笑罢了。”
“不说便不说,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了。”姜青诉将视线落在窗外,却没发现坐在对面的人,握着杯盏的手往下沉了几分,略微失落的视线也藏了起来。
沈长释没变成人身,别说此刻刚天亮,街道上没什么人,即便是人来人往也瞧不见他,而许凤遥则是鬼魂一缕,更没人看得见他,两人走在细雨朦胧的街上,聊起天来也很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