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帘,万径人踪灭……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势啊!”
旋连滚带爬地逃下亭来,拣了那块芭蕉皮,跟着月英走了。
唯剩曹植哭笑不得地坐在亭子里,只觉长安的诡异实在令人发指,平生所遇怪事,今日尚不足囊括。
好半晌后,曹植才下了总结,道:“这小子有意思……颇似杨德祖。”
吕布不置评定,曹植又莞尔道:“一小厮俱有此妙言妙语,不知其主刘禅又如何。”
说话间阿斗转过长廊,临走前还朝亭内二人抛了个飞吻。
吕布侧着头打量了曹植许久,后冷冷道:“你想太多了。”
凤仪亭一见之后,曹植这洛阳第一大才子,便被惨无人道地晾着了。
晾着就晾着罢,早知诸葛亮并非易与之辈,不过是磨他耐心,曹植在出使前便已料到,幸好有吕布在,纵是蜀汉政权,亦打着汉家旗号,必须承认吕奉先的温侯之位。
除了谈判时日遥遥无期,曹植倒也不受拘束,在永乐宫中自由来去,更可随意在长安城内游玩。
这日风和日丽,阿斗早早便扯了孙亮出来,二人在御花园里把一个牛皮制的圆球踢来踢去。
孙亮大病初痊,赵云仔细叮嘱过,不可案前操劳过久,须得保证每天活动筋骨,阿斗便做了个皮球,内以马尾,棉絮填充,权当陪着孙亮锻炼。
孙亮踢球踢得汗流浃背,笑道:“曹子建……”
阿斗哭笑不得道:“怎连你也成了追星族?这几天话题全围着他转。”
孙亮大笑道:“二舅比之曹子建如何?听说植王爷现连永乐宫亦不敢出,长安城内倾慕民众,都成群结队地在宫门口等着。”
阿斗笑道:“气质不错,但没看出哪儿有才了,也不过就是两个鼻子一个眼。”
孙亮笑道:“一个鼻子两个眼……”阿斗打趣道:“又爱喝酒,脸红的……”
孙亮笑道:“谈吐有何出众之处?”
阿斗想了想,道:“才华这玩意儿,就像个大肚婆,眼看手勿摸……”旋即一记抽射,把鞠踢得飞出老远,宫墙外发出一声女子尖叫,阿斗与孙亮登时吓了一跳。
孙亮哆嗦着站了一会,方道:“二舅别出来……我去赔不是。”
阿斗硬着头皮,探头出院门望去,见不是黄月英,才松了口气,笑道:“真对不住,小……小……周夫人……”阿斗本想开口便唤“小姨”,却见曹植与小乔联袂而来,绕过宫墙,正笑谈着什么。
小乔聪慧,一想便懂,嗔道:“俩猴儿大大咧咧的。”
曹植已莞尔取了皮球,小乔像是话已说完,寻个缘由走了,曹植以膝顶了顶那球,又转身踢了一脚,王服翩翩,英姿潇洒,踢出皮球越过阿斗头顶,划出一道弧线,撞在房外铜锣上,发出一声响。
孙亮与阿斗俱是大声喝彩。
曹植笑道:“小兄弟原是住在这处,实不相瞒,子建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曹植於永乐宫内呆得久了,终究有些担心义弟曹真现状,然而在长安所识不过小乔,庞统等寥寥数人,这些人帮不上忙。
曹子建深知拜大神不如求小鬼的道理,思考良久,寻到了突破口,虽不知前番所见的少年身份,但细想之,与姜维如此熟络,说不定亦有些军方人脉。请小乔带着前来,便是想籍此贿赂阿斗,见上曹真一面。
孙亮见了曹植,虽好奇却知其有话想谈,便避了进房。
曹植此刻说明来意,阿斗便心下了然,曹植又笑道:“小兄弟喜欢蹴鞠?子建宫中有名匠所制之鞠,待我修书一封,着人送来。”说毕又从袖中摸出一只晶莹酒杯,递到阿斗手里,道:“愚兄素喜饮酒,观小兄弟才华横溢,心内喜欢,无甚好物,此杯赠你。”
阿斗忙推脱道:“这不能收,愚……曹真将军是好人,见一面又无甚干系,我帮你安排。”
曹植会心一笑,却决计不收回夜光杯,又道:“小兄弟只需带我前去大牢,隔着牢门,我与子丹谈谈,有人在旁亦可,太久不见,终究放心不下。”
曹植以为曹真这时间还被关在大牢里,阿斗笑道:“没关系,嗯,这样,你听我的,明儿宫外我帮你们找间酒楼,好好吃顿,聊聊天就是。”
曹植一听便知子丹并非身处险境,十分高兴道:“如此甚妙!听闻长安城内有间名楼,唤倚翠楼,定在那处可好?”
阿斗点了点头,把孙亮喊出来继续踢球,又朝曹植笑道:“鞠就算了,你留着自己玩罢,我这鞠里材料是天下最名贵的了,再多几个也不过如此。”
曹植心情大好,告辞转身后,孙亮才出房,听到最后一句,诧道:“天下最名贵?”
阿斗把皮球踢去,孙亮一脚接住,阿斗笑道:“球里填的是赤兔马尾。”曹植尚未走远,听到这话险些一头杵在院门上。
倚翠楼经过阿斗的大力整改,众小倌沿着沣水河跑了足足三圈后,各个腰酸背痛,半死不活,也没心思出来接客了,昔日青楼,此时已充当酒肆之用,生意衰了不少。
翌日阿斗早早便起来,进了有侍卫守着的永乐宫后宫,找到曹真,便带他上了马车。
“待会你可不能乱说话……曹子建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是是是,绝不乱说。”曹真莞尔道:“你与我二人坐一席不好?”
阿斗懒洋洋道:“没那心思,你俩讲话我偷听个啥,跟着也听不到什么好的。”
心念一转,阿斗又好奇道:“你俩关系挺铁,他时刻惦记着你呢。”
曹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点头道:“子建王兄待人极真诚,就是太易感伤,顾念旧情,从而酗酒伤身,许多年前杨修那事,我曾极力为他求情,料想他到现在仍记得。”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倚翠楼,曹真笑着下了马车,匆匆上二楼去,阿斗还在车上,掀开车帘目送他进去。
曹真已进楼,阿斗的目光落在街旁的一个老乞丐身上。
他说不清楚在这闹市中,自己为何会忽然注意到这老者。
老乞丐一身破破烂烂,花白须发纠成一团,显得十分油腻,坐在倚翠楼前抓着蚤子,此刻抬眼朝阿斗望来,两人对视一眼。
他朝阿斗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与他对视的那瞬间,阿斗只觉脑子昏沉,不知为何,心内兴起到他面前去的念头。
他闭了闭双眼,摇头,像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过了一会,他走下车,朝那老乞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