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破罐子破摔 非天夜翔 2862 字 2个月前

39、乱点鸳鸯

“吃饭了,一块吃。”阿斗小心翼翼推开门。

沉戟手指间绕来绕去,单手摆弄着地摊上买的竹笛。

“吕帅。”阿斗又道:“你打架打傻了吗?”

沉戟怒目而视,阿斗笑道:“给你庆功成不?来一起吃。”

沉戟跟着阿斗起身,穿过花园,赵云朝他抱拳施礼,起身让座,沉戟看了一会,点了点头,不再推让,坐到桌旁。

砂锅内煮了猴头蘑,笋子等干鲜,切成大块的牛肉,腊肉腊鱼,炖作一锅,香气扑鼻。阿斗抬手要为沉戟斟酒,沉戟忙拦着酒杯。

“你是侯爷,我不过是个草莽王世子。”阿斗笑道。

沉戟才松了手,看着那锅,像是想起旧事。

赵云道:“沉戟老弟功夫了得,敬你一杯。”遂举杯,二人互敬喝了。

沉戟道:“酒非好物。”喝完自己斟酒,又帮赵云斟酒。

三杯下去,沉戟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亦不再拘束,跟赵云聊起武艺,这实是找对了人。

赵云所学甚杂,刀,枪,棍,剑,骑术射术无一不通;吕布学艺专精,亦是到了窥一技而通百家的境界。彼此间交流武学,避开旧事,谈性甚欢,反把阿斗晾在一旁。

阿斗只听得头昏眼花,剩个帮他俩夹菜的份,谈到日间比武,沉戟忽道:“主公,你在场外聚众人押注那时,怎知是和局?”

这声“主公”尚且是吕布第一次正式称呼,只把阿斗叫得浑身不自在,至今他仍未有主仆抑或君臣的概念,只讪讪道:“还是叫我公嗣吧,我从没把你当作部下,混叫着就行……”

沉戟笑了笑,不作言语,显是默许了阿斗的说法,阿斗又道:“我以为师父会赢,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师父就算不赢,也绝对不会输。”

这话确是出於真心,在阿斗一向的印象中,赵云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都从未有过败绩,是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阿斗想了想,恐怕吕布生气,最后还是说了实话,道:“我想如果师父赢了,按他的脾气,一定会说和局。如果师父不赢,顶多也是个和局。”

赵云扑哧一声把酒喷了出来,与沉戟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摇头无奈苦笑。

“笑什么。”阿斗嘴角抽搐,怒道:“有什么好笑。”

吕布沉吟半晌,道:“我生平败绩甚多,说不得折了名头。”

赵云道:“於云所见则大不然,洛阳除贼一战后,温侯再无败绩。”

吕布点了点头,道:“该役实是我轻敌所至。”

阿斗好奇道:“什么?洛阳?”

赵云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无损威名。”正要把话轻轻带过,阿斗却好奇追问不休。

吕布道:“那年我与王允除去董贼,本以为乱局已定,便不再上心……”

阿斗才知道赵云与吕布所说,是指李儒杀了个回马枪一事。吕布刺死董卓后,董卓部下李儒,郭汜慌忙逃窜,带着大部队离开洛阳,解散军队。吕布进封温侯,任职武将军,仪比三司。与王允各掌文武大权。

不料两个月后,离开洛阳的李儒遇见贾诩,乱军中贾诩献计。二人听计召集旧部,攻回洛阳。吕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逃离京城。

“……那天朝上无事,献帝不来,我听反贼入京,心想群龙无首,败敌不难,便命文远去守南门,自回家去看,恐乱兵惊了……家人。”吕布淡淡道。

叛军入城,吕布第一件事不是守献帝,而是回家保护妻小,生怕貂蝉受了惊吓,阿斗听到这里,不禁莞尔,吕布把家看得比国更重,实在有违这时代的武将精神。

又想若不是这样,他也不是吕布了。阿斗会心笑道:“谁敢欺负她,她可是左慈那老不死的徒弟。”

吕布微忿道:“当时怎晓得,只道她是个弱女子。”

赵云笑道:“后来如何?”

吕布道:“果然已有不少人冲进府里,我想文远守不住城门,定会回来求援,便把进府的小兵都杀了,在家里等他。”

“家里死了几名侍婢,貂蝉躲在花园中,见我回家,便不再害怕;我们在花园里等着,仍有不少兵士源源进来,我便与她靠着院墙,一手枕在脑后,与她说说笑话,一手拿戟划拉那些小兵。”

“后来死屍堆了快有半堵墙高,文远还未过来,我才觉得不妥。”吕布悠然道:“只得起身唤来赤兔,带貂蝉出去看看。”

“结果人山人海,把我府门堵了,我便冲杀出去,街上满是骑兵,李儒料到我会冲阵,洛阳有兵无将,无人能挡我一枪,只得拿兵来填。”

阿斗吸了口气,吕布又道:“他只道我杀得手软便得降了。然而他算不到的是,我还带了个人。若是独自冲军,不定真会认输。”

“然而她揽着我腰,把头靠在我背上,我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吕布望向赵子龙。

赵云点了点头,悠然道:“心有所系,原比孤军奋战有胆气。”

桌前静了。

阿斗知道赵云亦是经历过与吕布相同的处境。许久后开口道:“后来呢?”

吕布答道:“我还未手软,兵就死光了。文远在城门处与我汇合,一路冲杀出去,经那一战,貂蝉便小产了。”

阿斗失声道:“她有身孕?”

吕布笑了笑,不再提旧事。赵云把话题岔了开去,两人又谈了一会战术兵法,饭后沉戟回房歇下。

笛声悠悠,穿过花园传来,冬夜院中白雪冉冉,赵云把小炭炉生起火,煮上建业捎来的好茶,茶叶浮浮沉沉,满室茶香。

阿斗捧起瓷杯,爬上赵云床去,倚着他臂膀,听了片刻,道:“这啥曲子,悲得紧,哑巴就不能吹点好的么?”

赵云莞尔道:“你当是愁绪?且听清楚。这曲子是蔡文姬所作,吹的乃是诗经名句。”

那曲声暗哑疲惫,阿斗听了半晌,忽听出一丝欣喜之意。

赵云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师父也懂音律?”

赵云微笑道:“较周公瑾,云泥之差。”

阿斗正在想那“曲有误,周郎顾”之典,赵云却似与其心意相通,一语道破,师徒二人都是笑了起来。

对房灯光灭了。赵云道:“冬天夜长,睡罢。”

阿斗也不赖在赵云床上了,进了内间,又听笛声再起,断断续续。

这次不知为何,他听不出曲风,却听懂了笛声深意,似乎源自直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阿斗轻声道:“悠悠苍天……此何人哉。”